一个身形偏瘦的老嬷嬷走到德妃身边,压低声音道:
娘娘,穗兰被带到慎刑司了,她不会把咱们给供出来吧?
德妃闻言扒着红木窗棂的素白双手一颤,抿着红唇声音极低的冷声道:
“穗兰听的是佟佳一族的话,关本宫何事?难不成就因为本宫借着穗嬷嬷的事情,托那穗兰办了些小忙,她的主子可变成本宫了?
你退下吧!本宫要休息了!
心中没来由慌乱的德妃烦躁的摆手将她的心腹嬷嬷赶走,“砰”的一下关上红木窗户,
几步走到架子床前,拉开薄锦被躺上去就侧着身子面朝墙、背朝外的闭上眼睛,做出来了要睡觉的模样。
老嬷嬷见状也只好压下冒上心头的恐慌,走到架子床前将淡蓝色的床帐子给德妃放下来。
位于紫禁城的一个偏僻住所里,同样有一个身穿银白色旗装的女人正如乌雅氏一样站在窗边,看着瓢泼夜雨将院子中高大梨树上被萧瑟秋意浸透得发黄的叶子给尽数打落。
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悄无声息地走到窗前,嗓子粗哑地低着头对着站在窗边的女人开口道:
“主子,穗兰被抓了,想来是不能再用了。”
女人的声音苍老中带着几分可惜,幽幽道:
“那就把那事儿给提前吧,趁着小崽子们都在宫里,一网打尽吧。”
是。
老太监的身影如鬼魅般冒着大雨,沿着墙根融进了漆黑的夜色里。
雨水下得更大了,混着御花园中的泥土流进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道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土腥气。
乾清宫正殿大厅里堆满了账本,善于数算的人将手中的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
听着外面的潇潇风雨声与大厅的算珠碰撞声混在一起,弘晞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子变得越来越沉,慢慢的在他阿玛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了。
大厅中鎏金烛台上的蜡烛一根接着一根的更换点燃,高高的烛台上挂着一层宛如小瀑布的烛泪。大雨整整持续了一整夜。
至天色蒙蒙亮时,醒的最早的粗实宫人们一推开房门就被骤然降低的凉空气给冻得打了俩寒颤。生物钟向来很准的德妃今日难得起晚了。
昨晚直到半夜,乌雅氏才听着窗外雨打叶片的声音慢慢睡着,可这一夜她却睡得极其不踏实。在需要盖着薄锦被睡觉的凉爽秋夜里,躺在架子床上的乌雅氏竟然生出了一脑门的汗珠。
啊!不要——
双手无意识紧紧攥着锦被的乌雅氏“唰”的一下子就从噩梦中惊醒,直挺挺的从架子床上坐了起来。
她忙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脖子,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意识到只是做了一场梦,不由放松了身子。
什么时辰了?
感觉嘴巴
干的、嗓子都要冒烟儿了的乌雅氏低声嘟囔了一句,用白皙的右手拉开浅蓝色的床帐子,看着内室中朦胧昏暗的光线,拧着细眉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道:
来人!给本宫倒一杯温水。
平日里只需要她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就会有守夜的宫人殷勤的跑进来伺候她了,可今日乌雅氏连着喊了三声,别说她的大宫女跑进内室了,连小宫女都没有进来。
外面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般,透露着一股子令人惶恐的心悸。
张了张嘴巴口渴的实在是受不了了的德妃只好穿着绣有六瓣霜花的银白色寝衣从架子床上下来,踩着脚踏上的室内便鞋走到屋子中央的圆桌前,拎起上面的冷壶凉盏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白水润嗓子。
哪成想一脸嫌弃隔夜水的她刚将端在手里的茶盏放在红唇边,她的心腹嬷嬷就带着满身的水汽脸色惨白、跌跌撞撞、慌里慌张地跑进内室。
老嬷嬷瞧见德妃后,立刻惊恐地哽咽道:
娘娘,不好了!万岁爷将咱乌雅家给抄了!老太爷与老爷直接被御前侍卫在家中就地正法了!
什么?
乍然听到自己的心腹嬷嬷竟然将她昨晚梦到的噩梦内容给一字不落的精准描述了出来,德妃端在手中的茶盏瞬间脱手,落在地砖上被摔的四分五裂,碎瓷片不慎划伤了她的手指,圆润的水滴也跟着飞溅到她的寝衣上,被打湿的六瓣霜花像是要被水给融化掉般,透露着一丝消亡的凄凉之意。
满室昏暗下,老眼昏花的嬷嬷瞧着德妃身上的银白色寝衣,像极了令人脊背发凉、心中生寒的白色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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