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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平行世界清平乐十(第2页)

衡南半趴在桌上,将手里捏扁的饭团子蘸玫瑰酱一口塞进嘴里。

饭团极有弹性,腮帮子咀嚼得酸痛难当,竟滚落下大颗的眼泪来,她看见桌上落了水痕,拿手背胡乱揉揉眼,有些茫然。

盛君殊饭也没吃便回了屋,从东院到他住的地方,走也要走上十几分钟,走得浑身燥热。

丫鬟游鱼一样涌过来服侍,他只脱了外衣,绕过她们,坐回书房一言不发地继续他上午的文章,写到一半,写错了,抿唇,揭起来揉成一团;再写,没写两行,又揭起来揉成一团。

一连揉了四五张,他迷惑的看着纸面,只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爆裂,怎么也静不下来。

他将笔撂了,迷惑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烛火。

“公子,这是今天宴会上宋公子给送的礼物。”丫鬟从外面进来,手里捧了一只扁平的盒子,到他跟前,打开一看,层层叠叠地抖出一件通身雪白的狐裘披风,“公子夜里出门便可披上。”

盛君殊扯了下领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年四季身上都是热的,心里正烦,故而越看越热:“都快入夏了,我要它干什么?”

丫鬟无言以对,只好将那狐裘叠起来,装回盒子里,盛君殊想,衡南不是怕冷吗?顺口道:“给衡南拿去穿。”

他突然反应过来,适才刚吵过一架的,他猛然抬头,想把丫鬟给叫回来,可那丫鬟已经迈过门槛儿没进黑暗里了,只好算了。

衡南在屋里静静地躺着,突然听见了敲门声,几乎是立刻跳下床,扑到门口开了门,原来门外立着小端。

衡南赤足站在冰凉的地板上,拿手指无谓地绕了绕颊边的发丝,脸上的潮红渐渐褪成苍白:“干什么。”

“姑娘。”小端细臂一伸,递过来一件毛茸茸的东西,“雁姑娘送给姑娘一件狐裘披风。”

衡南接过来,一言不发地往里走,丢在妆台上,碰得那珠钗直响。薛雁给的东西,她只觉得膈应。

可在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她又爬起来,慢慢地走向妆台,摸了摸那光滑的皮毛,烛火之下,雪白的狐狸毛泛出波纹一样的光泽,这皮毛珍贵,是女孩见了就喜欢的,薛雁没理由给她。

眼珠微微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将它叠起来,小心塞进柜子里。又从柜子里气喘吁吁地拖出一口箱子,把箱子打开,里面的衣裳一件件抬起,伸着手臂,从最底下掏出什么,藏在小衣里,捂着上了床。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将那只兔儿面具搂着在怀里,靠在心口,安稳地睡了一宿。

入夜,房间里的灯烛大亮,薛雪荣和薛雁原本在讨论薛雁生日宴的事,现下得了消息,坐在相邻的两把椅子上,各自沉默,面色都很难看。

薛雪荣急道:“他从前是跟我这么说过,我以为他是紧着读书考试,不愿娶妻,拿瘦马当个托辞,想不到他竟当真。”

灯下,薛雁脸上没多少血色,耳下的坠子摇摇晃晃:“我听人说,表哥谦和礼貌,待人接物从未失了分寸,应当不是能做出这种惊世骇俗决定的人吧。”

“你是不熟悉这孩子。”薛雪荣面有愁色,“他是不善争辩,可他心里便有股轴劲,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倘若你说服不了他,便是拧着他,越是拧着他,他越是不屈服。只是他从小到大,能让他轴起来的事情没几件,我们拧着他的时候也没多少,故而未曾暴露出来。”

薛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姑母打算怎么办?”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薛雪荣道,“倘若哥儿真的一意孤行,到时候,我们盛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娶了个妓子做妻……那妓子的名字得写进我们族谱里面去……金陵之内,多少世家看我们笑话,还不算那大街小巷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给你编什么歌谣……”闭了闭眼,一阵虚弱,“我可真是想也不敢想。”

事到如今,薛雪荣后悔不已:“都是我错,不该急功近利,从勾栏带个狐媚子回来。早知如此,早应该寻个法子,把这瘦马打发了才好,不教她在哥儿那儿扎下根。偏偏老爷重诺,给了立妾文书……若是事情拦不住,我才真成了盛家的罪人。”

听到这儿,薛雁心里已经有了数,便拉着薛氏的手宽慰:“姑母,此事交给我就是。”

薛雪荣犹疑道:“交给你?”

“我自己的婚事,总归要挣一挣。何况事关盛家颜面,不对他人狠,就是自己闷声吃亏了。姑母,您说呢?”

薛氏一向缺乏主心骨,见薛雁这样冷静,心想果然是个能拿得住事的,难怪老太太要把府内事务移交给她,往后嫁进门,定能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不免欣慰,点了点头。

盛君殊自打知道薛雁是他未婚妻,就不打算再去祖母房里探病。幸而没等他提,在薛雁过十七岁生辰前,老太太的身体自己康复了,又能精神抖擞地出来理事。

双喜临门,盛家便决定将表姑娘这个生辰大办。除盛家人外,还发帖宴请了薛雁父母、好友,还有与盛家走得近的几个世家上下,一来是给薛雁庆生,二来也是借此机会向金陵彰示薛雁和盛君殊的关系。这场生辰宴不可谓不重要,故而提前几日开始洒扫操办。

天气晴好,厨房外的院落,簸箕摆成长龙,晾晒各色食材,厨房里的锅灶摆不下,有三四个炉子支在外面,上面架着巨大的铁锅。

衡南从薛雁那儿回来,往东院走,途径这里,正看见厨子扇着火,照看锅。那面生的厨子,头上包着头巾,热得满面通红,见了便叫她:“衡南姑娘。”

衡南见他将锅盖打开,白雾像出水的粗龙一样往天上冲,香气扑鼻,不由驻足:“这是什么?”

“是给表姑娘寿辰做的寿面汤底。”他说着,一劲儿招呼她来看,“这里头一共有五种原料……”

岂料衡南一听见“表姑娘”三个字,非但没有靠近,两手立刻揣进怀里,当即避开八丈远,绕开那口锅,拔腿就走。

厨子使劲在身后喊:“姑娘,姑娘……”

这一路上,不论谁叫她,她都揣着手,目不斜视,只往前走。

薛雁是个狠角色,她也不是什么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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