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鄂山的另一边有所职高,他在那里读书,你去了就能见到他了,不过你见了也认不出来,那孩子变化挺大的。”
净阳抬手比划:“我记得他离开小庙时是小不点,个子才到你肩膀,现在他比我还高一截。”
“你们都还在小庙的时候,感情是真的好,你爬树,他在底下接你,你找野菜,他拖着比他自己还大的箩筐跟着你……他再大点就淘气了,总往山里跑,你一天要找他多次。”
净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陈雾听他说,不提问,不补充。
似是在自我追忆。
“虽然你们都长大了,但总归是一起度过了许多无忧无虑的日子,”净阳说,“这些年想必你也惦念着他吧,要见一见吗,师兄带你去。”
陈雾没有说话。
净阳柔声:“不想去也没关系,缘聚缘散都是天意所向。”
陈雾重新数起了佛珠。
净阳有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他感觉师弟数完这108颗佛珠就会有变化,于是他静心等待。
面凉掉了,陈雾数完了佛珠,还回去:“师兄,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师兄帮你。”
304退房的时候,老板难掩关心:“陈先生,你是准备回家了吗?”
陈雾将钥匙放在柜台上:“不是,去见一位朋友。”
“见朋友啊,见朋友好。”老板翻登记本,忽然来了句,“你的左胳膊要去医院看的吧?”
陈雾微愣,他把垂下来的左手放进了兜里:“会好的。”
“最好还是拍个片子,不要在这上面省钱。”老板拿圆珠笔写写算算,“你一共住了二十三天,房费没有欠的,我把押金退给你。”
陈雾接过押金,轻声说:“谢谢。”
不是冲的押金,是别的。
别的什么?
老板大概是知道的,她坐回椅子上追剧。
那小伙子的黑眼圈还是重,眼里的血丝也没减少几根,但他脚上的破棉鞋换了,穿的是新的。
就就一处变化,呈现出的姿态却和先前截然不同,像是找到了方向,找到了目标。
换条路走了,刚上路。
水库和往日一样,这儿那儿的窝着一钓手,风里裹着鱼腥。
小屋门前,少年在擦洗摩托车,嘴边叼着根烟,好一会没吸了,烟灰堆得有点长。他一抬下颚,烟灰就落了下来,随风散了。
陈雾拎着旅行包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眯眼,从下往上地打量他,从他的新棉鞋看到黑框眼镜,似笑非笑了一声,准确无误地吐出他的名字:“陈雾。”
陈雾放下旅行包,蹲下来和少年平视,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辛辣烟味。
他说,是我,你好,我是陈雾。
又说,晏同学,好久不见。
我想把有关年少时的残缺部分补上。
所以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