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尹道:“你们得罪我什么了?”
其中那位大放厥词的士兵面色通红,想莫尹这是要秋后算账,讨回颜面了,忙拱手将腰弯得低低的,羞愧难当道:“我不该说先生您是女人……”
“你错眼认不出男女,也不算得罪我。”
那士兵抬头,黑脸充血,“是我错了,我有眼无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请先生原谅。”
到了这个份上,莫尹若还不依不饶,便是失了风度,他淡淡道:“你既知我解了庸城围,可知我们当时俘了几个活口?
知道,蛮子凶狠狡诈,活口极难得,先生真是厉害。
“那日当众行刑,蛮子仍不改凶恶之色,叫骂不断,无人敢下第一刀,你猜最后是谁下了这第一刀?
那士兵猜测莫尹是要“吹嘘”自己的功绩,连忙拍马道:“自然
是先生您。”“错了,莫尹道,是个女子。”
那士兵面色愈加通红,其余只是帮腔的几人也面露尴尬。
“你说看错我是女子,我并不生气,杀敌之勇,何分男女?”莫尹双手背在身后,冰雪般的目光刮过他们的脸颊,“戍边如此艰苦,你们还有心思以男女之别作羞辱之词,说明平日里操练得还不够多,你叫什么名字?
……周勇。
“我记住了,”莫尹转过脸,以后我会叫你心无旁骛,只记得一件事。剩下什么,莫尹没说,他轻轻掠过几人,衣袍翻飞之下,似有冰冷气息残留,叫人心颤不已。
接下来的几日,莫尹又是躲在帐中不出,这是这回军中再不敢议论他“吃空饷”,士兵们操练完毕,都在私下猜测这位高手是否在帐中钻营什么奇异兵法?
李远每日送水送饭,带来莫尹需要的东西,同时向贺煊汇报,说莫尹正在帐中刨沙种粮。贺煊听了,脸色也不知是喜是怒,对李远道:“好生伺候。”
沙中种粮,听上去的确骇人听闻,可贺煊认为莫尹并非胡乱夸下海口之辈,这人到底是谁?武艺高强、精通剑法箭术、排兵布阵,亦颇有才气,世间有如此完人,会只愿做个商人?这样的人物会被蛮子劫杀全家?这实在太过矛盾了。
边境线中又有蛮族部落骚扰不断,贺煊带了小队兵马去平乱,蛮子部族今春抢粮大受挫折,反扑起来十分凶狠,边境部队中只有约一千人是贺煊嫡系亲兵,每一个都由他亲自训练,视若珍宝,人数太少,与蛮子相比,差距十分的大,常三思军中的老兵大多水平低下,只是比普通百姓稍强一些,精通骑术者甚少,若与在马背上长大的蛮子正面交锋,只有被对方砍杀的份。
如今蛮子诸部成长得越来越壮大,各部落之间各有齣器,尚未联合,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贺煊带
了三百人,四散游击应付,在边境线打了足足一个多月,总算是将蛮子先行打退,等他回到军营时,留在军中的亲卫屈膝下跪,欣喜若狂地迎接了他,将军,军师大事已成!恭喜将军,贺喜将军!
贺煊从马上翻下,满面风尘,剑眉长扬,成了?
成了,沙中种粮,神乎其神,而且不需多水灌溉,真是匪夷
所思。
贺煊当即就要见莫尹,亲卫连忙道:“军师不在营中,去各城教授百姓如何在沙中种粮了。”贺煊心头狂跳,耳膜鼓鼓跳跃,道:沙中种粮,你们亲眼所见?亲卫嘴笨,不知该如何解释,抱拳道:“将军请随我来——”
贺煊脚步急急地随着亲卫来到莫尹帐前,亲卫一掀帘,贺煊便被眼前所景给震住了。
狭窄的床榻旁,地上画了个圈,圈中沙地之中直直地长出了青翠的苗,贺煊过去轻轻抚摸,那绿苗柔韧地随他指尖摇摆,只觉一股热气直冲喉头,他转眼看向亲卫,他去哪座城了?
在城中察看完毕的莫尹转身便要离开,城中族长连忙奉上一个海碗,听闻先生爱吃羊肉。
“听闻?”莫尹挑了下眉。
族长笑了笑,“先生守庸城之名,诸城皆知。”只可惜他们城中无人有福气去大漠中捡回这么一个世外高人,竟然能在沙中种粮,这若真能有所收,这可是他们边境之城的大恩人哪!
放辣椒了吗?
放了放了。
莫尹坐下,享用了一大碗辣炖羊肉,吃完之后,他这冰雪一般的人也额头冒汗,咳嗽不已,族长惊慌道:“先生无碍吧?”
莫尹摆了摆手,酒。
一大碗酒入喉间,咳倒是止住了,辣上加辣,使莫尹原本苍白的脸孔也浮上一点红晕,他起身告辞,骑上人牵来的马拍马离开城内,刚出城,便见城门外落日淌火,贺煊骑着枣红大马正在城外等他,身边只两名亲卫。
沙中种粮,你是如何想出的妙计?
贺煊与莫尹并肩而骑,目光灼灼地看他。
“我既应承,自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