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的生活,莫尹适应得很快,比他想象中要更快,到国外一个月后他就完全能够自主独立地生活,不再需要裴家那位管家的帮助,于是告知对方可以回国了。
“我知道我使唤不动你,”莫尹道,“我会打电话给丁叔,让他来跟你沟通。”
“不不不,”管家立即道,“丁先生吩咐过我,一切听从您的指示,既然您觉得不需要我了,那我马上就订机票回国。”
“谢谢。”
“您太客气了。”
管家二话不说立刻就开始打包行李,几分钟后就拖着行李箱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对着莫尹鞠了一躬,“您多保重。”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公寓。
公寓的门关上,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了安静。
最后一点和裴家的联结也消失了。
莫尹说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是如释重负还是别的什么。
只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的生活要开始改变了。
忘掉那场车祸,也忘掉车祸以后发生的一切,就像自己生来就没有双腿一般,作为半个人而活。
国外的残疾人设施和关怀都做得很不错,学校里无论是老师和同学都对他算照顾,在国外待了大半年后,莫尹几乎解决了他生活中能遇到的所有麻烦,生活逐渐变得规律而按部就班。
莫尹所住的那栋公寓华人不少,但他几乎没有和谁交朋友,他还是不喜欢和人来往,这倒不是出自自卑,而是他天生性情上的冷淡傲气,让他心里其实有些瞧不起别人罢了,身体上的残疾更是加剧了他这种自傲,令他显得甚至有些过于心高气傲,孤僻不合群。
华人邻居们许多非富即贵,常年在国外的可能还不了解,同样出来留学的在电梯里碰到莫尹这张清秀的脸庞和轮椅搭配想起了在网上轰轰烈烈红极一时的829事件,其实这个事故本身倒没什么,就是裴家后续所发生的事在富人圈子里也是一桩“美谈”,很有趣的八卦。
于是莫尹在一段时间内遭受了许多暗地里的隐晦微笑、眼神交换,好在也不过是很短的时间,他的沉默寡言、低调无趣很快就让那些关注的眼光转移到其他更狗血的事情上去了。
莫尹对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勉强满意。
那天傍晚,莫尹推着轮椅从地铁站出来,风很大,他一只手横抱着胸前的包,另一只手操控着轮椅顶着风向前,有人来帮他,被他谢绝了,国外民风淳朴,平等待人,即使是像他这样的残废,偶尔也会被人抢了包就跑,巡警也很友善,在他发出求助后会贴心地告知他哪个垃圾桶里可能会有他的证件。
这些事在莫尹看来不算挫折,只是生活的一部分罢了,生活没有处处顺心的,再说,他已经经历过最大的不幸,没什么能再击垮他了。
身后又有力道传来的时候,莫尹手向后面的轮椅锁摸去,用英文道:“谢谢,我不需要帮助。”
然后,他的手被冰凉的皮革给轻轻覆盖了一下,莫尹浑身一震,从手背升起了战栗感,他回头。
东海岸的狂风将莫尹的头发全吹乱了,飞舞的发丝遮住他的视线,他在重重叠叠的缝隙中认出了那张他熟悉的脸。
裴明疏那一贯整齐得有些乏味的头发尽数被狂风向后吹去,他的脸庞毫无遮掩,眉骨硬朗,鼻尖微红,冬日里冒着寒气风尘仆仆的俊朗。
进入公寓大厅,狂风被一刀切地隔绝在外,温暖的气息包围了人,莫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他身后帮他推轮椅的裴明疏放开了手,莫尹一言不发地自己推着轮椅往电梯方向走,身后皮鞋落地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跟随。
电梯下来、打开,莫尹推着轮椅进去,他调整方向,面向电梯门,按下楼层。
裴明疏侧身向前,按下了他楼上的楼层。
莫尹没有问裴明疏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裴明疏同样也没有解释,他们就像陌生的邻居偶尔碰面,以莫尹的个性,不打招呼就是正常的表现。
外面虽然没有下雨,在狂风中前行也让人出了一身薄汗,莫尹觉得很不舒服,去浴室里洗澡。
公寓里经常有人开趴,楼下就是,楼上倒是一直安静,莫尹以为楼上是空楼层,没有人住的。
莫尹双手接了热水扑在脸上。
狂风到晚上演变成了风雨交加,公寓的隔音很不错,暖气也很足,莫尹在温暖的公寓中,就着亮度合适的灯看书。
此时是6点15分,微波炉的快餐食品正在加热,莫尹在厨房里看着手上那本晦涩难懂的原文书籍。
6点18分的时候,快餐食品加热完毕,莫尹取出食物,甚至没有用盘子,而是直接撕开了外包装,一边看书一边用附赠的环保餐具吃他的晚饭。
晚餐一如既往的糟糕,莫尹吃得很快,把胃当垃圾桶往里倒食物,倒到一半的时候,门铃响了。
莫尹假装没有听见,一边继续吃着难吃的速食一边继续看书。
门外的人按了一次门铃后停歇了不到三十秒,又按了第一次,紧接着不到十秒钟,又按了第三次。
接一连三响起的门铃声让莫尹意识到门外的人今天应该抛弃他一贯的绅士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