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洪乐颠颠道:“如今户部可正是缺人的时候,莫兄,陛下果然看重你。”
莫尹不言,坐下,手翻了两页书,心思全是乱的,日头正好,映入窗内,照得书页泛黄,手摸上去都是暖的。
离京?
离京是要回南乡去了么?
贺太师隐居多年,贺太师之子自然也长住南乡,他方来京城,也不知贺煊是否常来京师,难不成他千里迢迢地赶来京师,专程就来杀人?
皇帝如此震怒,那么便也断绝了贺煊手握密旨的可能。
杀的那些人,也算得上是贪官污吏,只是大大小小,全无规律,大理寺也是因此而头疼,若不是他那日在天香楼遇见了贺煊,他也要一头雾水。
试问谁能想到太师之子跑到京城来杀人呢?
莫尹一向自负天资,万事少有想不通的,很少走到死胡同去,然而莫尹端坐了一天,怎么都想不通此间的症结。
贺煊到底为何要杀那些人?
便是杀谈贪官,偏挑了这些人杀又是为何?莫尹不信朝廷上下的贪官污吏就这么几个。
说是私仇,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难道这些京官会与远在南乡的贺太师或是贺太师之子结下什么生死仇怨?
今日轮到莫尹当值,调令月底生效,他还要在翰林院待上个十来天,蜡烛快要燃尽,莫尹干脆也不再点,走到庭院中抬头望月,月已渐渐从圆到缺,他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却不知为何轻叹了口气。
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缘再会?
脑海中滑过此般念头,莫尹心头一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夜凉如水,心绪难宁,皎洁的月光照到面上,贺煊深吸了口气,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只觉京中的月光都比边疆的要更冷一些。
该杀的已全都杀了。
无论如何,总可保他一时平安。
他也想守在他的身边,替他扫除一切障碍,遮蔽所有风雨,可……
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他该要去边疆了。
边疆还有许多将士、百姓在等着他,有许多场仗在等着他去打,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什么都不管了,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却不能不管他该承担的使命。
皇帝昏庸,百姓何辜?
“公子。”
李远手里抱着大氅,站在贺煊身后,“夜里凉,您还是披上吧。”
“我不冷。”
贺煊低声道。
李远踌躇片刻后道:“公子您先斩后奏,老爷恐怕是会生气的。”
“父亲允我赶来京师,其实他心里也就早知道我要做什么了。”贺煊淡淡道。
“可是……战场凶险,公子,您非去不可吗?留在京中做官不好吗?”
“傻小子。”
贺煊苦笑了一下,回头道,“你以为官场就比战场安稳吗?”
李远道:“老爷不是全身而退了么?”
“父亲他心性超然,能屈能伸,非常人可比,”贺煊语意怜惜而珍重道,“可若是性子刚直的,只怕终会磋磨在这滔滔宦海之中。”
李远敏锐道:“公子指的是莫大人?”
贺煊不言,沉默片刻后,凝神看向李远,道:“李远,你是我身边亲卫,自小伶俐机敏,功夫也不错,你愿不愿意留在京中,替我辅佐莫大人,叫他免遭官场上的那些明枪暗箭?”
李远惊也不惊,其实先前贺煊已数次暗示过他是否愿意留在京城,李远以为贺煊要留在京中做官,心中自然是愿意的,没想到贺煊的意思竟是让他跟着莫尹,他是家臣,自然是领命,又道:“只怕莫大人会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