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
难怪程愿当初宣布遗产分配时那么淡定;难怪那次受伤他怎么都不肯去医院;难怪他离开前在信中肯定地说,他不会再回燕城了……
原来这就是他不肯述说的逃跑的其他原因。
原来他竟是做好了独自一人悄然离世的准备。
意识到这一点,先前那股窒闷的感觉再一次缠绕上了许时悬。
许时悬微微凝了眉,更多的细节也被回忆起来。
所以程愿把蓝成和百宝箱给他,是真的抱着处理遗产的态度?离开前那一段时间和他隐隐约约的疏离,也是想拉开两人的关系?甚至于他说给贾银落听的那个录音,也是刻意为之,抱着希望从此和他一刀两断的态度?
……
还有很多很多的细微之处,程愿从前偶尔的奇怪行径,好像在这一刻,许时悬终于拨云见日,得到了答案。
但这一刻,许时悬一贯霸道强势的脾气却没有任何愤懑产生。
眼下他根本没有心思去责怪程愿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让他一起分担,为什么要独自一人默默离开,为什么把所有人和事都安排好,唯独对他自己这么狠心。
许时悬只觉得心疼。
他指尖攥入掌心,尖利的疼痛叫他清醒片刻,他再一次想,幸好。
可与此同时,许时悬不禁又想起了江市那个医生说的,程愿心理状况不是很好的事。
大约程愿一直表现得都过于平稳淡定,可表象实在迷惑人,许时悬偶尔会觉得不对劲,却不会持续太久。
比如以前有时他下班回家,偶尔会看见程愿独自坐在阳台发呆,被他叫了才能彻底回过神,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有次半夜他起床,也见过程愿不在身边,找出去时程愿却只说他是起来喝水……
程愿在他面前从不表现出什么,可那些深夜和他独自一人的时刻,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并且再一回想,程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亲爹一家更是罪恶源泉,再观他之前的经历过的那些人事,成长至今,估计一路上都没有遇见过什么好人。
想到此处,许时悬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念头。
程愿当初拿到误诊报告之后,看那样子,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进行任何干预。
所以他一直以来,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顺手再做一些力所能及不留遗憾的事。
行事无所顾忌的背后,是他那时并没有任何的求生意志。
程愿醒来之后,迷迷糊糊地找出来时,许时悬还陷落在座椅当中。
十指交叉,眼神凝望着眼前的桌面,神色一动未动。
程愿睡眼惺忪还没太清醒,看许时悬那样还以为他刚开会不顺利。
他慢悠悠地走到许时悬身边,开口时嗓音带点刚醒的沙哑,低低的有些黏糊:“你在憋气还是发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