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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第2页）

宇文泰垂下了眼，方才被质问的薄怒已经不见，只剩下深重得足以将他压垮的落寞：“你在恨我。”

“恨？”杨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这样就能甩落那些难以承受的绝望，“恨能改变这一切吗？恨能把你算计好的每一步都抹掉吗？恨……能把这段被你亲手毁掉的感情，还回来吗？！”

“你就那么在意伯喻？”宇文泰猛地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眼直直地刺向杨柯，“在意到可以无视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安危，包括我的立场？”

“我在意的是你！”杨柯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你为何要利用我……皇上骗了我，爹爹骗了我，伯喻骗了我，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我在这座皇宫里，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答案，唯一能让我坦诚相待的人！可你……可你也骗了我！甚至比他们更多！你要我如何再去相信你？”她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剧烈颤抖，声音里甚至裹着卑微的乞求，“阿泰，我不是你的棋子……我不是……”

宇文泰脸上的从容彻底碎裂，只剩下挫败。他急切地伸出手，慌乱地拂去杨柯脸上源源不断的泪水，眼里满是无法掩饰的心疼：“阿柯，你听我说……”他的声音也染上嘶哑，“伯喻是大夏皇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柔然拖入深渊！但与你分开，是他自己的选择。就算没有我，影刃阁迟早会知道你的身份，他也终将面临柔然和你之间的抉择！”

“你好残忍……”杨柯望着他漆黑眸中，清楚地映照着自己满脸的泪水，看起来可怜又可悲，“谁都可以是告诉他的那个人，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宇文泰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肩膀，半逼半哄道：“……都过去了，阿柯，你不要太认真。”

“过去了？”杨柯猛地退后一步，掀开了他伸来的手，“难道谎言因为时间就可以被原谅吗？时间冲淡的，只有痛苦，而不是你做过的事！”

他那双还盛满温柔的黑眸瞬间冰封：“你又何必执着于无法改变的过去？这样只能徒增痛苦！”

杨柯骤然收住眼泪，凌凌目光直逼于他：“宇文泰，我恨你。”

双目对峙之间，宇文泰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胡闹，可以到此为止了。”

“我不是在胡闹。”看着他依旧不肯让步的姿态，杨柯心中的寒意直透脚底，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尊严，“你说对了一半。我们……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她决然地转身，再未看他一眼，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破碎的信任和情意，走出了这座曾承载她所有幻梦的宫殿。

“轰——”沉重的殿门在她身后轰然闭合，隔绝了那个身影，也隔绝了所有过往。

夜晚，凉风从黑漆漆的窗棂外吹进来，好像是谁长叹的一口气。

杨柯木然地浸泡在浴桶里，青桃在一旁添着热水，热气氤氲，模糊了视线，也填满了房里异样的沉默。

“姑娘，今晚……是去了武华殿？”青桃低低的声音传来。

杨柯手上的动作一顿，缓缓道：“是。”

“是不是……因为羲王殿下？”

“是。”依旧是单薄的回应，却叫眼前的水汽都沉重起来。

青桃细细观察着她苍白而略显空洞的侧脸，轻声道：“青桃不知道姑娘为何与殿下争执，可我明白一个道理，两个人能真心相爱、相守，是这世上顶顶难得的福分。”她顿了顿，声音更柔，“殿下待姑娘……是真心的。”

巨大的酸涩瞬间席卷杨柯的心间，她仓促地将脸埋得更低，让泪水囫囵砸进水中，消失无踪。青桃与她相伴多年，总能明白她喜怒哀乐背后的原因。可那些被欺骗、被利用的真相，那些盘根错节的阴谋，叫她如何跟这双清澈的眼睛诉说？

杨柯佯装无事地掬起一捧热水，浇在脸颊，水珠滑落，像无声的泪痕：“青桃，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

青桃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分量，眼中闪过心疼，而后扬起一个温软的笑：“嗯！不管怎样，姑娘都不会委屈了自己。若是累了，我们就回家！老爷夫人定是日日夜夜盼着姑娘呢！”

杨柯抬眸望向她，水雾浸润下，青桃的眼珠闪着莹光。她伸出手，紧紧握住青桃的，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进心里，融化了些许凝滞的寒意。

“哗啦——！”一阵狂风倏然撞开窗户，纱帘被猛地掀起。

“哎呀，好大的风！”青桃转头看向窗外，“怕是要落雨了。”她连忙起身去关窗，屋外传来杜衡吩咐的声音，夹杂着宫人奔走关窗的忙乱。

“下雨了……”杨柯望着窗外翻涌的夜色，低声呢喃。

“是啊，闷了这些天，下个雨倒是清爽。”青桃一边费力地合拢西窗，一边说道。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连下了几日。午膳后，雨势渐歇，屋檐积水一下一下、犹断未断地敲打着窗外几扇芭蕉叶。乌云散去，久违的光亮重新探入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