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听雨跟着太监来到栖梧宫,太监又领着她来到正殿旁的暖房,转身嘱咐:“夜深露重,娘娘和官家已经歇下了。这是娘娘安排给姑娘的寝居,你且候着,明早娘娘自会召见你。”
宋听雨低头应下,随后就推门入内。书案、木柜、床榻、饭桌等器具一应俱全,就连宫制的宫女服也备了三套。只可惜这暖房的门没有木栓,只能合上但外人一推就能轻松入内。
宋听雨将包袱中的金银细软拿出放入妆匣,又将匕首藏进床褥下,至于银针自然是贴身携带。
宋听雨稍作洗漱后便躺到了床上,头一回因为疲惫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秦骄岚一直未唤她过去,直至正午才派了个嬷嬷请她去正殿。宋听雨已经换上月蓝色的宫装,系上了栖梧宫的腰牌。
刚迈入门槛,宋听雨抬眸就见秦骄岚正挺直身板半坐在玫瑰椅上,她手中提笔,脖颈上冒着星星点点的红痕,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宋听雨长睫垂地,半蹲行礼,按礼节不敢再抬头窥视主子。
没过多久,秦骄岚轻启檀口,柔声道:“过来看看我的画。”
宋听雨应声起身靠近,只是轻瞥了眼便不敢再抬眸。秦骄岚画的是一副仕女图,画中女子裸露香肩,媚态十足但她未描上眉眼,也未点上红唇。宋听雨不知晓秦骄岚的用意,只听她逗笑着调侃:“是这画上的女子美,还是我美?”
宋听雨低头略微勾起唇角,心底却连连叹息,跟一个未点五官的女子,她这点趣味还真是难以言说。心底既然这般想,宋听雨也没打算拐弯抹角:“女子尚无容,若能点上几笔便如媚骨天成。不过终究是画作。”
秦骄岚微微砸吧了声,随后捏起狼毫勾勒出了女子的眼睛和唇瓣——她画出了她自己的模样。
“我没见过我娘,但尚芙蓉和我说过,我长得和她很像。她姓刘,我也姓刘,今后你记住了我叫刘兰。”说着,她挽起宽袖在画作的左上角提了三行字,宋听雨没敢看但也清楚能提在仕女图上的字大概是某些浪言浪语了。
刘兰停笔失笑,淡淡道:“你说,我可笑吗?”
“怎会。”宋听雨悄悄抬眼注视她的侧颜,“你始终没变,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然后努力得到它。若我是你可能还做不到这般坚定。”
刘兰微微一笑,似乎释然再抬眸时眼里多了几缕狠厉,她将画作轻轻卷起,递到宋听雨手中,另一手抚上她的肩膀,抚慰道:“你不必惧我,整个大内皇宫除了你没人知道我的过往,既然叫你来了,我便是信你的。你把这画交给官家,顺道再让王公公带你在宫里认认路,他从前是官家身边的人,如今被官家拨到我身边,面上听我吩咐替我撑腰,但实际上还是官家的人。有他领着你,不会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宋听雨垂眸叹息,眉眼间的沉郁始终无法消散,她开口直抒疑惑:“你召我入宫想来不是单纯想要陪伴,我想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加上我,宫内只有四位后妃,而后位空缺,我要那个位置,但又不甘心止步于后位。明年便是官家的不惑之年,而宫中不仅无后也无后嗣。我入宫不久,而那三位后妃陪伴了官家十多年,她们之间有情分有经验,而我只有这副皮囊。年老色衰,空耗年华的事我做不出,所以宫内的第一个子嗣,我要。”
闻言,宋听雨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庆幸和霍长扬赌了一把,她提前潦草地嫁给了霍长扬在眼下看来竟是好事。
见状,刘兰嗤笑半晌,挑眉调侃:“放心,我不会找个聪明人当我的对手,与你为友,我是认真的。至于孩子一事,我尚且不着急,眼下我要的是官家的心。我陪他苟且贪欢,伴他出生入死,但他对我只有微不足道的喜欢和分毫不值的怜惜。我可不要廉价的玩意。”
“与女人斗至死方休,与男人争才有利益可得。”宋听雨抬眸对上刘兰的眼睛,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兴趣,宋听雨才勾唇轻笑出声,“娘娘和我的想法一样,至于行动的人选自然需要心甘情愿,但娘娘何必不亲自生子?”
说到此处,宋听雨就想起上回在马车上刘兰和自己说她不生子时的决绝态度,她虽疑惑但也理解,毕竟生育是女人的鬼门关,能不能跨过去就是一起运气事件。
而眼下她要做的是去延庆殿送画。
王公公小步走在前方,领着宋听雨拐过几座宫殿向延庆殿走去,栖梧宫距离延庆殿不远,算是后宫中距离外朝最近的宫殿之一。
一刻钟后,王公公向守在延庆殿外的白公公通禀后,白公公便入内询问,片刻后才传声准允宋听雨入内。
而入内的却是王公公。早在白公公入内通禀时,宋听雨就找了个借口,凑近王公公将自己的俗语道明——
“王公公,奴婢腹痛难忍,能否劳烦您帮我呈递官家,顺道再将茅房之位指明?”说着,宋听雨便从衣袖中摸出一块碎银偷偷塞进王公公的衣袖。
王公公“啧”了一声,满脸嫌弃地睨了眼宋听雨,一边收下银两一边附耳怒言:“赶紧回宫去如厕,这延庆殿哪里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借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