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廖冲要跌下武道台,他猝然半空拧转,二次蓄劲发力,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姿态斜斜冲上高空。观战的众人再次发出惊叹声,这一记神御九变的身法推陈出新,走位诡妙,还顺势卸去了剑光的冲击力。“这小子一定偷了洞天本源!要不然,他怎配和玄哥儿交手?”石崇瞧得又嫉又恨,大声嚷嚷,“地宫是书院的秘境,廖冲得把天地本源还给书院才是!”一柄清光流溢的软剑出现在谢玄手中,剑刃细薄,迅疾游走,化作一道道锋芒毕露的鹭喙,啄向廖冲。这一路上青天剑法他使得酣畅淋漓,剑光灵动又不失凌厉,显然得了几分白鹭剑道的真意。廖冲身形展动,拳脚腾挪,一次次与剑光交击。他本欲避其锋芒,展开游斗,这也是虫道所长。但上青天剑法似乎对他极为钳制,无论廖冲如何诡异变向,灵活闪躲,都会被剑光追上,不得不正面相抗。若廖冲像一只漫天疾闪的飞虫,剑光则是一只矫健飞扑的禽鸟,天生相克。一次次交锋中,谢玄悠长的元气和底蕴不断扩大优势,打得廖冲左支右咄,疲于招架。“原来玄哥儿的剑法也这么厉害!”“玄哥儿术武双修,天纵奇才,哪里是一个贱民比得上的!”“贱民就算得了奇遇,也休想翻天!”一干门阀学子冷嘲热讽,谁也不愿瞧见廖冲得胜。廖冲本就没什么打斗经验,又听得台下众人的奚落,心中又委屈又愤懑,咬牙全力出手,拳脚一味猛打猛击,反而失去了灵动诡变之意。谢玄随即瞧出了对手的破绽,剑光施到浓烈处,他忽地清啸一声,明锐的剑光漫天流转,一只只尖细狭长的鹭喙浮现半空,犹如群鹭飞腾,齐齐啄向廖冲!“长生不死……倒是说得轻巧!就连先生你自己也做不到吧。”慕容观忽地冷笑一声,“据我所知,先生擅长的不过是障眼法之类的上古方士诡术,何来长生之道?”王子乔淡淡一笑:“三十年前,吾已将长生气运秘法赠予陛下。以陛下的高明道行,参研多年,难道还不知晓这门功法的真假么?”慕容观神色微变,王子乔昔日所赠的功法名曰《皇极升运大法》,旨在以帝皇位格汲取天地气运,孕育出一口皇极天子气,籍此突破瓶颈,增进修为。据王子乔所述,此法乃上古仙庭传承,非帝王者不能修炼。修炼者越是开疆拓土,扩展版图,孕育的皇极天子气就越是浓厚精纯。修炼者一旦统一天下,便能立地飞升成仙。换言之,慕容观需要不断地发动战争,席卷天下,以此获取天地气运。以慕容观的眼光阅历,自然能看出这门《皇极升运大法》立意奇奥悠远,字字珠玑,直指无上大道,远胜自己所修习的功法。但这门功法的弊端也显而易见,一旦战争发动,大燕必将穷兵黩武,永无宁日。若是战争最终失利,修炼者则会遭受反噬,身死道消。但对突破失败的慕容观而言,这是他唯一博取大道的机会。“王子乔!”慕容观面色一沉,拍案立起,目光灼灼瞪向王子乔,“你一味蛊惑孤王启战,妄图动乱天下,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地上的方天画戟“嗡”的一声,一道煌煌刃光挟着惊人的杀势喷吐而出,直直劈向王子乔。“陛下何出此言?”王子乔宛如未见,端起茶碗,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直到寒芒刺骨的戟光抵住脖颈,也不曾有丝毫闪避。他感应到慕容观体内依稀透出一丝皇极天子气的气息,对方已开始修行此法,再也回不了头。慕容观森然道:“你不求名,不为利,将如此珍贵的功法平白赠送,世上岂有这样的好事?说!你想从孤身上得到什么?”“多年前,我与陛下一见投缘。”王子乔从容放下茶碗,微微一笑,“匡扶名主,岂非名士所为?”慕容观目光冷厉,戟光更近一寸,锋利的寒芒犹若实质,压得王子乔颈肉向内微陷泛红。只需寒光一吐,顷刻人头落地。王子乔轻叹一声,道:“陛下若能汲取此方的天地气运,成为八荒共主,某也可从中分一杯羹。这个答案,陛下满意了么?”慕容观神色阴晴不定,王子乔所言他仍是不信。但对方毫不畏死,有恃无恐,显然自有脱身之策。当年两人初晤,他对学究天人的王子乔极为赏识,试图收为己用。但王子乔以闲云野鹤、不受拘束为由,婉拒封赏,他便动了杀心。王子乔又断言他道途必将夭折,由此奉上《皇极升运大法》。当他看完这卷深奥莫测的功法,便决意诛杀王子乔。孰料当日,王子乔不辞而别,消失在大燕的茫茫草原上。对方这份对杀机的天人感应,至今令他忌惮非常。“孤并不满意。”慕容观冷冷说道。“但陛下陈兵于大楚的玉门关下,久围不退,已然做出了选择。”王子乔长笑一声,整个人犹如纸片一般飘起,摆脱戟光,冉冉飞向高挂帐中的明月,“茶凉了,王某也要告退了。”“想走?孤点头了么?”慕容观冷哼一声,戟光一闪,瞬间追上王子乔,贯穿咽喉。后者脖颈溅血,头颅“扑通”滚落下来,掉在虎皮毯上,“咕噜噜”滚到慕容观脚边。“子乔预祝陛下灭楚伐晋,攻克八荒,成就赫赫王图霸业!”头颅目视慕容观,张嘴说道,接着化作一只雪猿头骨茶碗,赫然是王子乔刚才饮茶的那一只。慕容观神色一沉,方天画戟猝然冲天掠起,寒芒疾闪,将明月一劈为二。无数点璀璨的碎光飞溅,明月化作两半白纸,悠悠飘落在地,哪有什么王子乔?“陛下?”谷公公面色一变,望向慕容观。慕容观沉默许久,低咳一声:“事已至此,孤还有的选么?下旨吧,十日之内,孤要大楚的玉门关!”:()山海八荒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