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根针扎进姜觅的心脏,精准直击她以为结了痂的地方,多年前的隐隐之痛,变得绵绵不绝,让人难以忽视,也无法忍耐。
阵阵热风吹到她的脸上,变成了冰凉与湿漉,还带着一些咸味和苦味。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背后轻唤:“姜觅回来了,姜觅回来了,姜觅回来了。”
这声音不如以往低沉,却饱含着同样的温暖,清澈温润得像山间的涓涓细流。
“我没事。”姜觅用袖子擦了擦脸,挤出一个笑容。
女孩不够高,承归要踮踮脚,才能把手放到姜觅的额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的过去,我也只认识你。”
姜觅怔愣。从他关切的目光中读出深层含义——如果愿意倾诉,我会是安静的听众。
承归浅浅笑了笑:“或者我们找个风景好的地方”
姜觅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她穿的是一双红色浅口布鞋,目测只有二十厘米长。
很小的一双脚。她记得自己小学三年级时的脚,都会比现在大一圈。
伤害和年龄时间无关,它只要发生,就会留痕。或是破一个小洞,或是裂一条大口,无论大小,都会让心如同破了洞的窗户,在每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不安。
姜觅重重地舒出一口气:“我的生母是一个烂人,我这么评价她,不是谴责她没有当个好妈妈,而是只把她按在人的框架下,也没合格。她,不具备人性。”
承归:“嗯,我在听。”
姜觅用下巴指指的承归的身体:“我第一次见她,和我们现在这具身体的样子,差不多大。”
那是一个没有安排训练的早晨,姨婆牵着姜觅的手去翠柏山房的路上时,显得有些不安。
姜觅问姨婆:“您昨晚没睡好吗?”
爱笑的姨婆难得皱眉,像是在面临什么艰难选择,她略微犹豫后,对姜觅说了段奇怪的话。
“阿觅,你是族长。无论是面对什么身份的人,都要把勇敢放在第一位,决不能在他人面前露怯,因为天底下再难的事,都会有姜家人和你站一边。人生很长,世界很广。东边缺失,西边得到,是常态。多想想自己拥有的,才能长久幸福下去。”
姜觅轻声说:“我知道的。”
族里的风言风语,她不是没有听说。
关于有一天,会见到母亲这件事,她早早就做过心理准备的。
姜觅刚跨过门槛,一个穿着黑白套装,戴着珍珠项链的瘦高女人,就扑了过来,把她抱住,重复地说着:“姜觅,我是妈妈啊!”之类的话。
女人搂得很用力,长长的指甲时而掐到姜觅的后脖颈,姜觅挪了头几次,女人也没意识到。
连她的脸都没看清的姜觅有些无措,得靠分辨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水味成分,来分散注意力。
姨婆很快打断:“像什么样子,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女人小心地赔笑:“您说的是。”
姜觅嗤笑了声:“叙旧嘛,说的话都差不多,无非是胖了瘦了,高了矮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成绩好不好之类的。但她没见过我,说得都不在点子上。”
在把过场走了一圈后,女人也有些生硬:“都十岁了,马上就是个大姑娘了。”
姜觅看了她一眼,精致的妆容下有掩盖不住的疲态。
姜觅在心中算着她的年纪,得出了个比她说自己年纪时,要准确得多的答案。
原本默默喝茶的姨婆,重重放下了茶盏:“是还差三个月满八岁。”
女人干笑了两声,嗓音里也没了太多滋味:“您不给我些与姜觅独处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