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无疑令他自己也吃惊不小。待他缓过神来,右手边的位置早已不见了那灵邪的踪影。垂了头向下望去,风惊幔双手撑着膝盖,弯腰躬背的一边抬眼看他一边喘着粗气。
这个碍眼的到底被步跃夕出手赶跑了。细究起来竟还是出于他的无心之失多少有那么点讽刺。
他低下头看了风惊幔一眼。只是一眼。如果她愿意,就当是自己对她方才的提醒表示感谢好了。
步跃夕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听进了灵邪最后对他讲的那番话的。即便他深知,风惊幔已然原原本本看在了眼里。可那又如何呢?他想掩藏的东西太多了。
伪装,历来为他所擅长。一个人装得太久,以至于连他自己都难辨真伪。
步跃夕从未如今日这般遮掩得力不从心。
灵邪弃逃,残局尚在。
他仿佛越来越习惯于封起他的万般无奈后去收拾一堆烂摊子了。层出不穷的状况皆与他毫不相干,那些所谓的道行及手段也从未入过他的眼。或许他是真的这样认为的,至少在今日之前。
步跃夕的两指间执起一张符篆,直把个风惊幔看得傻了眼。
“原来你懂得用符的呀?懂得用你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身上除了松针松果就再没有别的可用来驱邪的东西了!”风惊幔的语气有一些气急败坏。
“如果你能搞定那灵邪,我还回来干嘛?”
丝毫不讲情面的回怼,依旧是熟悉的配方和味道。这个人怕不是至死都学不会好好讲话了。
“哼!”
如果他直言“松果球若能搞定还要符篆干嘛”八成这人能死。
符篆被他念咒加持后向空中抛去。无数光点霎那间盈满了整间正厅,将层层阴霾斑斑蚕食,直至消除殆尽。
如果步跃夕亲眼看见那些右卫们是如何收拾他打破的那些碎瓷片的,或许对收拾烂摊子这个动作能有更深一层的了解。就,有来有往谁也别说谁了。
符篆的用法风惊幔是看懂了,但面前的这些人她竟一时间没参详明白。
没道理啊?局已破除,禁制全消,设局者也不晓得逃到哪条巷子里去了。可这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愣愣的不说话?宛若每个人都沉浸在同一场噩梦里尚未醒来。
风惊幔此刻全然没有意识到,似她这般信念坚定之人有多难能可贵。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满屋子的人若是被累下什么毛病来该怎么办。
“哎呦!”
风惊幔吃痛的喊了一声。她原本是想请教步跃夕问题出在哪儿了,未曾想刚转过身就结结实实的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这家伙拆开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跟一堵墙一样。
“你、你……”
风惊幔傻傻地回了两下头。当她意识到步跃夕正面朝的是门的方向,刚刚踏出的两步路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慌忙间两只手在空中胡乱地挠着也不知道想抓什么。
“喂,你……你该不会这就要走吧?”
步跃夕垂了眼睫,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讲话,静立了片刻后,自顾自的向门外走去。
“跃夕!”
顾言迟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那是顾言迟从未有过的语气。简单的两个字,在出口之前不知被雕琢酝酿了多久,久到折入耳中的触感都是斑驳的,隐忍中还带有半音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听到了。
顾言迟唤的这一声,所传递和表达的信息已然足够多。仅此而已,便是最好。
他的手臂也几乎同时被人牢牢抓在了手里。在步跃夕的印象中,辛可威的脸从来都如溪流一般淳澈清透,没有哪一刻是面前的这副暗无神采懊悔不已的样子。
步跃夕望着他,依旧只是沉默。
萧漠北也缓缓走至他的近前,面含愧色略显艰难地道:“跃夕,既知是局,那些话就不要往心里去了。若非你深明大义明辨真伪,衍城的犹来阁已然整个折进灵邪的手里了。”
萧漠北一边说一边摇着头,直至侧过身去一声叹息。
步跃夕看在眼里,这番话他也悉数入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