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苍老的指尖在单战的腕间寸关尺三处反复按压体察,他眉心紧蹙,沟壑纵横的面容上,凝重之色越来越深。
单战看得焦急,忍不住追问:“张叔,我爹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怎么会突然晕厥?”
良久,张大夫收回手,面色凝重地看向焦急等待的两人,“老爷这是陈年旧伤引发的心脉痹阻之症,加之年事渐高,气血本就不如壮年,此次又或偶感风寒,引动沉疴,致使瘀血阻络,心脉不通,故而胸痛气促,昏厥不醒。”
闻言,单绥之愣然地回过头,看向身侧眉心紧锁的崔令颜。
张大夫的结论,竟然与崔令颜之前推断的症候分毫不差。
一番救治后,单战的呼吸总算略趋平稳,紧锁的眉峰也稍稍舒展,但人依旧昏迷未醒。
张大夫留下药方和医嘱,叮嘱务必静养,然后才匆匆离去。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下来,凛冽的寒风在窗外呼号。
单绥之将前来探望的秋楚楚与元正明劝回后,默默搬来两只锦墩置于榻边,与崔令颜并肩坐下。
烛火跳跃,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屋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压抑的寂静。
“其实今晚我守着就好了,你身体弱,不能受凉。”单绥之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打破了沉默。
崔令颜摇摇头,目光未曾离开榻上的单战,“父亲病榻之前,为人子女,哪有偷安的道理?”
单绥之侧首,烛光勾勒出她沉静的侧脸轮廓,焦灼的心田似乎有一泓暖流注入,但与此同时也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歉疚。
他想起了什么,伸手探入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一个用素白丝帕仔细包裹的小物件。
“虽然现在聊这个不太好,但是这个……”他有些局促地递过去,素帕在他粗糙的掌心显得格外柔软,“原是想在年夜饭后给你的,但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
崔令颜微怔,接过。
素帕解开,一支精巧的银簪步摇静静躺在其中。
簪身素雅,顶端以细若毫芒的金丝,精巧地缠绕出几片舒展的竹叶,叶间疏落地点缀着数颗翠色欲滴的细小翡翠,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内敛的光华。
崔令颜有些意外,抬眸看他,“我以为你会送我玉佩。”
单绥之看着她脖颈上的玉佩,“这不是你娘遗留之物吗,意义非凡,纵使我再送一枚新玉,也难以取代它的位置,更无法……见你时时佩戴。”
当时崔令颜已经知道他能听见自己心声,所以故意在心里说是祝文琸送的,以此来诈他。
也不知道单绥之是聪明了,学会不动声色地装糊涂,还是真的不争不抢……
“看你平日簪饰素净,想着这个你或许会喜欢些。”单绥之的声音有些干涩,目光落在步摇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崔令颜指尖拂过那冰凉的步摇,目光在烛火下显得格外柔和。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小心地将步摇包好,妥帖收起,抬起头,撞见单绥之一脸期待的眼神。
崔令颜同样用疑惑的眼神以示回应。
单绥之等了半晌不见下文,脸上期待的神色渐渐转为委屈,可怜巴巴地开口:“我没有嘛?”
崔令颜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还要送礼物,所以就。。。。。。”
单绥之幽怨地盯着她,控诉道:“可是秋楚楚说你送了她一个你亲手绣的香囊。”
崔令颜一脸茫然。
时间线拉的有点长了,回忆了半天她才想起来单绥之说的香囊是什么。
他口中的香囊是很久之前,秋楚楚死缠烂打地说要贴身照顾她,后面崔令颜绣来作为谢礼回赠。
崔令颜哑然失笑,“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单绥之装傻道:“是吗,我怎么感觉秋楚楚得意洋洋炫耀的模样就像昨天才发生一样。”
崔令颜拿他没办法,只能尽力敷衍他,听着他对自己未来的礼物提的种种要求。
两人低声交谈着,守着时间流逝,疲惫渐渐袭来,单绥之靠着锦墩,头一点一点,最终沉沉睡去。
崔令颜看着他的睡容,不知在想什么,伸手捏住他的脸。
力气不大,单绥之只觉得脸上痒痒的,想抬手拍开揪着他脸的东西。
但崔令颜见机立马抽回手,然后她就看到单绥之在他自己的脸上“啪”地打了一巴掌。
“噗。”崔令颜没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