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坠怔了刹那,惊叫一声,转身便跑。那鬼猛然追上,一把死拽住她的手。她魂飞魄散,极力挣脱,他却越抓越紧,直将她逼到墙隅暗处,俄而厉声道:
“金坠!”
金坠一惊,抬起头来。借着月色,看到那人摘下鬼面,露出一张清隽而略显严肃的熟面孔,柔声道:
“别怕,是我。”
金坠揉揉眼,后退几步,警惕道:“你是谁?”
“……我是沈君迁。”
“沈君迁又是谁?”
君迁一怔,幽幽反问:“娘子莫非神魂出窍,连亲夫都不认了?”
“我可没出窍,你有没有就不好说了!这荒山破庙月黑风高,你这副模样,我怕你被什么不好的东西夺舍了,自需弄清楚才安心——你站着别动!”
金坠慢慢挪上前,伸手往他脸上摸了两把。见无异样,遂松了口气。君迁任她摸完,无奈道:“安心了么?”
金坠郑重地点点头。君迁道:“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呢!盈袖说她傍晚在这附近看见你了,我……我恐你被山上的花妖狐媚拐了去,特来寻你啊。”
金坠说着白他一眼,嗔道:“看来是我多心了,原来你自己就是个鬼!——你还笑,方才险些吓死我了!”
君迁敛了笑意,问道:“你怎知我在此处?”
“我猜的——这方圆数十里令你魂牵梦萦的,也只有这座药王庙了。”金坠借着月光端量他,“你为何这副打扮啊?”
君迁轻叹一声:“此处的绸行今日复工了。若不及时阻止,施济局定然建不成了。我只好出此下策,趁夜来此布设些关隘,看能否以触犯风水之由暂且逼退他们。”
金坠愣了愣,噗嗤一笑道:“我就晓得。白天我听说他们动工了,本想来找你,听说你出城巡诊去了,便一个人先跑来这里看过了,动静大着呢。街坊们都说,他们敢在药王太岁头上动土,是要遭灾的——这不果然惊动了神脉,将你这尊正神招来了!”
君迁略有些赧然:“这段时日,我为此事已极尽所能,皆无从进展。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愿如此……”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做生意讲究风水,他们再是天不怕地不怕,亲眼见了药王降坛,恐也不得不服——只是你也不必亲自来装神弄鬼吧!”
“这主意不是我出的。周边药肆的店家们原有意重修药王庙,皆不愿此地被侵占,因此集思广益提出此计。我已与他们商定,自今夜起,轮番来此值守,以备天明开工时吓退那些来建绸行的人。”
“那今夜是你打头阵?”
“我先来探路设隘。若被发现,亦不至牵连他人。”
“你倒是身先士卒。不料机关算尽,没吓退贼人,反先害了自家娘子!”
金坠幽怨地叹了口气。君迁低低道:“抱歉,吓着你了……”
“怪我自己有眼不识,闯了你的药王道场!”
金坠撇撇嘴,看到他身后靠墙的地上摆着只小玻璃瓶。瓶中有几枚晶莹的石块,幽幽在暗中闪着青光——她适才见到的鬼火正由此而来。
“这是……”
“燐石。受潮便会散发出光热。”
君迁俯身拾起那只瓶子,取出一块棉布小心包裹上。金坠笑道:
“就是我们初见那天,大相国寺前那个苗疆巫医的把戏吧?那会儿你还义正言辞地戳穿他的骗术呢,谁知风水轮流转,自己也开始装神弄鬼了——药王真人若晓得你自损颜面前来护法,必然感动万分呢!”
她说着,伸手从他腰带上扯下他方才戴过的那只鬼面具:“你这面具还有没有?给我一个。”
“你做什么?”
“你一人扮鬼阴气不足,还需有个女鬼作陪。刚巧我也穿着白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