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掠过她,投向下方被拖上黑帆快船的周之焕,还有江对岸晨雾中渐显轮廓的西峡古渡。
“解药,自会取。”他声音低沉,有些漠然,更深处却是暗流汹涌,“周之焕这条命得好好留着。。。。。。他知晓的,远不止解药这么简单。”
他缓缓松开手,站在崖边,玄色的身影傲然挺拔,在破晓晨曦中像一座静默的孤峰。
江风猎猎,吹动他肩头焦痕的衣料,也拂过乔淞月散乱的鬓发。她撑着壁石起身,站在他身侧半步远的位置,脸颊血痕未干,眼神却已经恢复了锐利清明,目光灼灼,像刚刚被血与火淬炼过的寒刃。
他们脚下的断肠江,黑帆快船押着几个囚虏,正劈波斩浪,慢慢驶向对岸西峡渡口去。一场尘埃算是刚刚落定,但他们彼此心里都知道,真正的深渊巨浪,已经在这方棋局中,露出了噬人的獠牙。
血债还需血来偿,前路的西峡渡口,寒雾似乎更浓了。
这便是西峡渡的晨雾了,似乎永远浓得化不开,乔淞月掀开船帘一角,望着白茫茫的雾气,眉宇间满是忧思。
湿冷的白气像幔帐一样,沉沉地笼罩着古老的青石板码头,斑驳的船坞,还有远处鳞次栉比的黛瓦白墙。
江水拍岸的呜咽声在浓雾中显得沉闷而遥远,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鱼货的咸腥气,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独属于渡口特有的浑浊气息。
一艘船头飘着黑帆的快船,无声地破开浓雾,稳稳靠向码头一处僻静的小栈桥旁边。船身吃水线附近,还残留着几抹来不及清洗的暗红。
栈桥尽头,一座挂着“浮欢堂”陈旧木匾的三层临江楼阁,在浓雾中现出模模糊糊的一点轮廓。这是一座医馆,表面看似寻常,此刻却门户紧闭。
檐角看不见的角落里,几道几乎融入雾气的锐利目光警惕地扫视着靠近的船只。
戚鸣毓掀开船帘,率先踏上栈桥,他没有包扎,玄色劲装肩头那道被火器燎出的焦痕在湿冷空气中格外引人注目,他本人却浑若未觉,只抬眸看了眼浓雾笼罩的“浮欢堂”,随意的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
乔淞月紧随其后,她步履匆匆,明显迫不及待,一步就踏上了湿滑的青石板。江风裹着寒意扑面,吹动她散乱的鬓发,拂过她脸颊那道被碎石划破的血痕,带来细微刺痛。她下意识抬手轻触,指尖染上一点微红。
她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戚鸣毓的玄色外衣,宽大又厚重,裹着她纤细挺拔的脊背,帮她抵御着渡口刺骨的湿寒。
她颈间的小伤口在踏入此地的一瞬间,似乎被周遭弥漫的无形紧张气氛所引动,又开始隐隐灼痛搏动起来,提醒着她此地的凶险不亚于西峡谷。
她的目光越过戚鸣毓宽阔的肩膀,锁定在那艘黑帆快船的船舱出口。
两名影卫甲水军正将一个浑身是血,双手被铁链反铐,烂泥一样瘫软的人粗暴地拖拽出来。那人青布长衫早已被血污和江水浸透,山羊胡须黏在白净的脸上,正是周之焕。
他双肩和右腿处被弩箭洞穿的伤口虽然经过专人简单包扎,依旧有暗红的血不断渗出来,整个人因为受不了剧痛和大量失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口中不断发出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呓语。
看到仇人如今这副模样,一股扭曲的快意混杂着深沉的恨意在乔淞月胸腔不断翻涌。但很快就被她强行压下去了,她眼神雪亮如刀锋,如今只关心一件事———弟弟乔如青的解药。
“把人带进去。”戚鸣毓扭过头看见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发了话。
“是。”两名魁梧的影卫甲精锐立刻上前,把周之焕架起来,沉重的脚步踩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发出“吱呀吱呀”沉闷的回响,几人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浮欢堂”紧闭的门扉后面。
“侯爷。”一个低沉恭敬的声音在栈桥旁响起。
一名身着灰布长衫,面容普通,眼神却精干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垂手侍立一旁。
此人正是先前在江上指挥黑帆快船的魁梧将领,此刻已经换下了显眼的水靠设备。“药师先生已在三楼‘静室’等候。另外,属下已安排人手,将乔小公子安置在二楼东暖阁,由药师先生的亲传弟子看护,寸步不离,小公子目前状态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