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恢复了宁静。
窗外,西峡渡的浓雾似乎散开了一些,透进熹微的天光,在窗户上投下朦胧的光影。
乔淞月坐在榻边,守着弟弟,疲惫虚脱感一阵阵袭来,她靠在床柱上,本想闭目养神片刻,却不知不觉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昏沉。
朦胧中,感觉像是有极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一股不同于暖阁,熟悉的药香气息萦绕过来。
一件带着体温干燥柔软的薄毯,轻轻地覆在了她蜷缩的身上。
好像有一道深深的目光,在她疲惫的睡颜和弟弟安详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许久。
然后,那脚步声又悄然远去了,消失在门外。
乔淞月实在太过困顿,挣扎着想睁开眼,确认是不是幻觉,但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迷迷糊糊的怎么都睁不开。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之前,颈间的小伤口,似乎被那残留的气息牵引,极轻微地,温暖地搏动了一下。
她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一阵低低的咳嗽声惊醒的。
乔淞月睁开眼一看,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浓雾彻底散去,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在室内。弟弟依旧安稳地睡着,小脸红润了些许,呼吸绵长。
咳嗽声一声接一声,是从门外走廊传进来的,压抑,沉闷,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
乔淞月心下一紧,悄然起身,轻轻的推开暖阁的门,打开一道间隙。
走廊拐角处,临江的小轩窗前,戚鸣毓背对着她站在那里,他换下了玄色劲装,穿着一件深青色的素面锦衫,晨曦的金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隐隐透着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正用手捂着嘴,压抑着剧烈的咳嗽,肩膀微颤,他指缝间,有鲜红渗出来。
他果然伤得不轻。
昨天夜里他为她强行压制寒毒被反噬,又耗费心力审讯周之焕,看来他内伤远比表面看到的严重。
乔淞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晨曦中咳嗽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怨他利用?恨他下毒?
昨天夜里两个人同命相连,共历生死的炼狱,为了救她弟弟他拼着内伤也要压制反噬寒毒的瞬间,还有此刻晨曦中他孤寂压抑的咳嗽。。。。。。
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她心中那张克制的面具,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沉默了片刻,转身回到暖阁内。案几上,宋司凡留下的药箱还在。她打开药箱,动作有些生疏,但神色异常专注地翻找起来。很快,她找到了一个写着“清肺化瘀散”标签的小药瓶,又拿起旁边温在暖炉上的小铜壶,倒了一杯温水。
端着药和水,乔淞月再次开门,走到走廊拐角处。
戚鸣毓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咳嗽声停了。他放下捂着嘴的手,迅速不着痕迹的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挺直了背脊缓缓转过身。
脸上一片平静,直直的望向她。
乔淞月盯着他刚才抹过嘴角,指节上还残留的一抹殷红上。
她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药瓶和温水递了过去。“清肺化瘀散,温水送服。”她的声音也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宋司凡先生留下的。”
戚鸣毓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望着她递到眼前的药瓶和水杯。他没有立刻接过,仍旧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怕我在里面下毒吗?”乔淞月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点自嘲的笑,“侯爷放心,有朝夕引在,我害你等于害己。这药,只为昨夜。。。。。。侯爷令人看顾我弟弟,尽心尽力救治,未曾中断了他的生机。”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许,“算我欠你一回吧,我乔淞月记着。”
这话说的并不是在感谢,更像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偿还声明。
理智告诉她,昨夜发生的种种,依旧在他的棋局之中。但情感深处,看着他重伤而起的一丝丝波澜,在心底却难以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