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继续劈地上的碎木箱,语气缓和了些:“我要做的,是另一件事。”顿了顿,她又轻声道:“他欠母亲的,不会因为一间祠堂被毁,就能轻易还清。”说完,谢窈自己都有些意外,她竟然会对箫熠之吐露这句心里话。好像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总是不必伪装。原来如此,箫熠之看着她,心头骤然一松,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刚才看出谢窈眼里的恨意,竟以为她会和这座祠堂同归于尽。实际上,她是要将水搅浑,让谢家乱起来,向她恨的人复仇。箫熠之见惯了戴着虚伪面具的人,这样爱恨分明,桀骜不驯,如野火般热烈燃烧的女子,让他沉寂的心,泛起热意。箫熠之忽然侧身,抽出白蔹腰间的佩刀,一只手,交到谢窈面前。“用刀劈,更省力些。”谢窈只是稍作犹豫,就像她穿上箫熠之的斗篷那样,从容接过他递来的刀。“咔——”谢窈刀刃挥砍,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就将供桌也劈成一堆木柴。“牌位这东西,不过是摆给活人看的体面。”箫熠之望着她的身影,桃花眸愈发凛冽,又吩咐。“去,帮王妃添一把火。”白蔹目瞪口呆:“我?王爷?这里可是谢家祠堂,烧了它,传出去……”“本王说,去。”箫熠之的声音冷下来,语气恢复平时的低沉幽冷。白蔹默默上前,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本来是有点紧张,但见到谢二小姐行为举止如此淡定,他心里忽然升起亢奋。他拿起一罐火油,跟在谢窈身后,往梁柱和牌位上泼洒。火油有些刺鼻的味道,混合着祠堂内经年累月的香火气息,蔓延开来。解决完谢二小姐手里所有助燃的东西,他才归位。谢窈将长刀扔还给白蔹,看向箫熠之:“多谢王爷。”箫熠之看着她烛火与月色下明亮锐利的眼睛,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笑而不语。轮椅被推出祠堂,王爷让白蔹停下来。他和谢窈对视,一字一顿:“本王在家中等你,王妃,玩得尽兴。”箫熠之没有问谢窈为何非要这么做,也没有追问她恨意的缘由,只是递了刀,添了火,陪在她身边。谢窈掏出火折子,望着满堂狼藉。七两走进来,脸色扭曲犹豫,但还是选择开口:“小姐,要不还是让小的来吧。”这毕竟,是谢家的祠堂。谢窈:“去外面喊,说祠堂着火了。”下一刻,她扬起手,将火折子扔到浸透了桐油的蒲团上。早在她回京第一天,被谢明安罚跪祠堂时,她就想这么做了。“轰——”火焰瞬间腾起,迅速蔓延,遍布火油,桐油等易燃物的木质祠堂,一眨眼,就被熊熊烈火吞噬。谢窈退出祠堂,冲天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火,是没有影子的。她回想起前尘往事,眼底明明灭灭,翻涌着暗影。箫熠之坐在谢窈身侧,与她一同见证这场大火,火光将他冷若冰霜的面容染上暖意,他的唇角,扬起一抹笑。今晚,是他和谢窈的大婚之夜。王妃如此生猛,他甚是惊讶。就将这漫天大火,当做为他们祝贺的红霞吧。与此同时,七两跑到外面,大喊起来。“着火了,快来人啊,祠堂着火了!”白蔹推着箫熠之离开,谢窈则最后看了眼那些大火中化为焦炭的牌位,身影一闪,往谢明安书斋方向而去。谢家要乱了,她要趁机,做另一件事。不出片刻,七两的声音就惊来许多下人。大火顷刻冲破屋顶,前院,听到动静之后,大婚的宴席戛然而止。宾客们站起来,全都跑到外面往谢家后宅看,还有胆小些的客人,起身时带着桌上酒杯菜碟摔了一地,各种尖叫声混着窃窃私语的议论,场面十分混乱。“伯爷,是祠堂着火了!”伯府的护院首领蒋四带着一队人,急匆匆赶来,满头大汗。“既然已经知道着火,还不把所有家丁护院都调过去,快去救火!”谢明安拍案而起。蒋四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可,可祠堂里面,都是先祖牌位啊!”谢明安脸色沉了沉,什么祖宗牌位,并不重要,他在意的是若真起了一场大火,他今日借谢窈成亲赚回的脸面,就又丢尽了!“大哥,这祠堂好端端的,怎么会着火呢,莫不是有人打翻了香炉?”谢家二爷凑上来,脸上挂满担忧,眼底却有些幸灾乐祸。二房夫人道:“是啊大哥,今天可是窈儿与靖北王大喜的日子,这时候着火,怕是不祥——”“住嘴!”谢明安心烦意乱,懒得理他们,只是死死地盯着后宅的火光,心头突突直跳。“伯爷稍安勿躁,诸位也不必惊慌,”礼部尚书何裕上前一步,微胖的圆脸正色道,“当务之急是赶快救火,不让火势扩大,若是可以,还是将祖宗牌位抢救出来。”,!旁边,庆公公挑了挑眉,负在身后的右手食指蜷缩成弓字形,拇指伸直,不动声色地发号施令。这是早年靖北王根据军中军阵旗帜调令,发明的御鹰司手势调令,这个手势的意思是:迂回探查。发出手势之后,他周围,几个打扮成寻常宾客或仆从的御鹰司探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前厅,跟到救火的护院们身后。“何大人说的是,伯爷不必着急,依奴才看,这火势虽大,未必救不下来。”庆公公也说。谢明安听到他的话,猛地想起什么。谢枝在成佛寺做出丑事,他算计谢窈的马车也被张庆才扣下,恐怕,皇上对他和太后的关系,已经有所察觉。这张庆才掌管着御鹰司,就是皇上的眼睛,今晚与何裕一起来宣旨,被他两三句话就留下用了喜宴,本就让他警惕。现在后宅又莫名起了火,还是象征谢家脸面的祖宗祠堂……这火,该不会是皇上授意的?是啊!除了御鹰司,还有什么人能潜入伯府,这般悄无声息地放火?还不担心时候被他追查发现?此前王管事,不也是被御鹰司吓破了胆,被他灭了口吗。谢明安越想越后怕,虽然还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他偷偷瞥了一眼庆公公,见对方平静地负手而立,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其无关。谢明安心中疑窦更重,他唤来朱嬷嬷,低声道:“你去祠堂仔细看看,查出起火的原因,不要声张,到书斋回禀本伯。”“老奴明白。”待朱嬷嬷离开,谢老夫人被丫鬟搀扶着出来,和几个族中耆老站在一起,望着远处。后宅的火光越来越旺,将夜色都映亮几分。她想到亡夫谢老伯爷的牌位还在祠堂里,不禁哭嚎起来:“造孽啊,好好的祠堂,怎么就烧起来了?这不是个好兆头,这不吉利啊!”:()渣爹杀妻灭女?重生断亲,全族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