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静静注视着不远处的少年人。
在这样的场景下,她竟还是一如往昔,谈笑风生间行止自如。
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极度的不寻常了。
楚留香见过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俱是江湖中资历颇深、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
他们碰见过更凶险的情形,经历过更猛烈的风浪,所以泰然自若、处变不惊。
那芒青呢。
她遇到过什么样的事情,又为什么会如此的平静、从容?
她一定曾经看见过比这还要惨烈数倍的场景,也一定曾经千百次、千万次地回忆起那副画面来,才能做到再也不为之所触动。
只是,倘若一个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反复用同一件事凌迟自己,将自己的心锤炼得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那么这件事一定已经成为了那个人的执念,她的血和泪也一定早已和执念绑缚在了一起。
从此,胸腔中承载着的那个器官会变成一池沸腾的岩浆、一把锋锐的匕首。刺伤仇敌,也折磨自己。
她言笑晏晏地剖析凶手时,是否也再一次划开了自己的伤疤,露出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
楚留香不得而知。
他不能问。甚至不能点破这件事。楚留香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我们走吧。”他说。
*
来时是四个人,回去时却变成了五个人。
他们一路行一路停,用布幔将尸体遮盖了起来。
芒青对向npc进行最后的人道主义关怀没多大兴致,但这项工作很能减少一些马赛克对玩家视力的摧残,遂干得尤为卖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想打喷嚏的错觉。
玩家调出系统面板。状态正常,血量无忧,难道还能有人在背后嘀咕她不成。
依旧是熟悉的花香。胡、姬二人和一点红有了经验,早早屏住了呼吸。
芒青在花田边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却不再冷漠得让人难以接近。
白衣人——或许现在应该叫她曲无容了。她只身一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望过来的视线有些茫然,也有些哀伤。
在这样的情形下猝不及防遇到了一个活人,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和一点红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倘若她不是幸存者,那便一定就是凶手。
曲无容的目光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麻木,漠然地扫视过几人,抬脚欲走。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是那个被石观音特别关注的年轻人。
她仍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旁人用怎样的态度对待她,都无法真正阻止她、击退她。
曲无容没有挣开那只手。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正在等待着、期待着。
曲无容听到了那个少年人的嗓音,一如她这个人般清润。
灿金的阳光落在肩头,为她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橙黄色。
“这段路的风沙很重,我们一起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