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羽毛笔放回笔袋的那一刻,心里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雀跃,只有一种仿佛长跑结束后骤然止步的空虚感。
所有人的动作都有些缓慢。那种悬在半空的紧绷感忽然消失了,反倒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用力。
“结束了。”德拉科坐在我前排,他没有回头,只在起身时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我点点头,却没立刻动。
当我跟着人群走出礼堂时,阳光正洒在长廊上,透过高窗映出斑驳光影。布雷斯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夏天,潘西靠在柱子边跟米莉森说笑,诺特抱着书悄悄离开——斯莱特林的学生们难得放松了一点,但依旧带着一丝克制的骄傲。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算半个自由人了?”布雷斯朝我挑眉,嘴角噙着笑意,“只等成绩出来,就能把脑子拿去清洗一遍。”
“你是要去忘记自己考砸的部分吧?”潘西翻了个白眼。
“当然。”他耸耸肩,“只有真正的斯莱特林,才知道该忘什么、该记什么。”
我笑出声,却在下一刻下意识地看向德拉科。他站在光下,浅金色的发在阳光中微微发亮,神情安静,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可我知道,他心里绝不会比我轻松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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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休息室难得热闹起来。
考试刚结束,空气中像是一下子松了结界般,多了一种轻快的浮动感。几位低年级生正在角落玩爆竹卡牌,火星飞窜到半空中,被潘西随手一个无声咒稳稳按下。
布雷斯盘腿坐在沙发背上,晃着脚笑着提议:“要不要明天去霍格莫德?趁成绩还没公布,放肆最后一次。”
“你说得好像我们还能再放肆很多次似的。”米莉森从一摞参考书后探出头,嗓音带着一点困倦,“我现在连霍格莫德的路都不想走。”
“那你想干嘛?”布雷斯反问。
“想躺。”米莉森干脆地回答,引得一圈人哄笑。
我笑着望向他们,却没怎么参与讨论。只是在沙发扶手边坐下,手里转着刚刚喝完的空杯,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琥珀色液体残迹在杯底凝成一朵朵流云。
德拉科走了过来,顺势在我旁边坐下,肩膀若有若无地碰了碰我:“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坐在这个地方。”
他偏过头看我,眼神里掠过一点温柔却不愿承认的伤感:“你总喜欢问这种让人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也不想问。”我耸肩,“但总要有人说出口。”
他没再说话,只是手指轻轻碰了碰我还捏着的玻璃杯,像是安慰,又像是提醒。
“明天去霍格莫德吧。”德拉科忽然开口,语气不像提议,更像定下了什么,“我们所有人,一起。”
他没有说“最后一次”,但那种语气,却让人无法忽视那句潜台词。
我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将杯子搁回桌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膝盖上的衣料——过了一会儿,我才点了点头,像在默许,也像在默认他心底的预感。
布雷斯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气氛,立刻跳下来挥了挥手:“决定啦!霍格莫德之行敲定!明天下午两点,学院门口集合,谁迟到谁请喝三把扫帚的黄油啤酒。”
“那你今天早点睡。”潘西睨了他一眼,揶揄中带着笑意,“别明天脚还没出被窝。”
“别诅咒我。”布雷斯立刻做了个驱邪的手势,引来一圈人的笑声。
诺特坐在窗边没吭声,只安静地望着外面星光点点的湖面,忽然轻声道:“明年这时候,大概就不会再这样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散开来,像是所有人都突然记起了即将拉开的毕业序幕。
“那就更该现在去。”我开口,语气比刚才坚定了一些,“趁现在,还有人会在你忘了围巾时替你捡回来。”
“我可不会忘。”德拉科低声说,嘴角带笑。
“你是说我吗?”我扬眉看他。
“我没说是谁。”他装作无辜,眼神却藏不住地笑意涌动。
我们几个最终约定好时间,纷纷起身回寝室准备第二天的短途旅行。公共休息室的笑声与轻声细语渐渐平息,只剩燃尽的烛火在壁炉前晃动出金色光影。
我回到寝室,脱下长袍坐在床边,灯光照在我放在床头的那本魔药笔记上。
我想起德拉科靠在我耳边低声说话的语气、肩膀挨着我时那种若有若无的触感,也想起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的长桌上熬夜算咒语解析时他那轻描淡写却藏着耐心的语调。
也许真的像他说的,我们不再有很多“下一次”。
我起身,从床头柜里取出那枚在圣诞节买的银戒,轻轻戴在左手的无名指,然后关上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