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睁开眼睛,她起身支起窗棂,带着湿气的风从缝隙里涌进,吹动檀木案上摊开的御物心法,泛黄的书页在风中哗哗作响。
日影晕在云层后,她抬头望了一眼,“已经辰时了。”
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一株香的时间,没成想再一睁眼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了。
她急忙穿好衣裳推开门,熟门熟路地从花圃中把无相和池南摇醒。
“我昨晚翻看了一些识海古籍,有些心得。”晨光透过云层,在她睫羽上浮动,“我想再去识海里看看。”
无相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妥协,“走吧。”
于是冬青把二人纳入识海里,这次识海里不再空无一物,浅水中赫然出现了整个竹居,虽简陋,却已初具形貌。
远处仍是一片浓墨般的漆黑,但近处歪斜的竹篱、檐角风铃的虚影都依稀可辨。
“妙啊!”困意瞬间烟消云散,无相惊喜地看着冬青,赞叹道,“小冬青,你进步飞快啊!”
冬青蹲下身,捡起一块花圃里的石头。
外界竹居的花圃里的土上铺满了保湿用的鹅卵石,而识海中花圃的鹅卵石只有那么一两块,可怜巴巴地半浸在水里。花也只有零星几朵,且都蔫头搭脑,无甚生机。
冬青不满意,“还差得远。”
“短短几天内能感知到这种地步,已经非比寻常了。”无相伸手抚了一下凝着露水的花瓣,皱缩的花瓣在他掌中竟舒展开来,“待到你能随心所欲幻化万物,这第一式,应当就练成了。”
冬青点了点头,她盘坐到水中,闭目凝神。
寂静无声的识海忽如开了一道裂隙一般,外界的声音潺潺流入,冬青静静感受着,很快,识海中产生了风。
“是风!”无相白发被气流掀起,脚下浅水却纹丝未动。
随着冬青呼吸渐深,慢慢地,这片空间中逐渐浮现了更多东西——檐角的风铃、院落的石桌、甚至是竹林里新发的笋尖,都一件件地出现在冬青的识海中。
池南注视着浅水里一动不动的冬青,她面色苍白得能看见皮肤下透青的血管,长而直的睫羽轻轻搭在面颊上,在眼下扫出两弯鸦青的阴影,发丝和衣袍被风撩动,发带尾端垂在水里,随着虚虚实实的微风漾出圈圈涟漪。
忽然,一抹猩红自她鼻下流出。
池南狐尾一抖,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冬青睁开眼睛,撩了一捧身下浅水洗了洗鼻子。
蓦地,她动作一滞,维持着掬水的姿势抬起头来望向识海漆黑的天空。
“有人来了。”
竹林深处,闻向舟手中捏着一小纸包,神色犹疑,他问向一旁的闻向度,“这可行吗?”
“怂什么?是她动手在先!”闻向度劈手夺来他手中纸包,径直向前走去,“你不去我去!”
“哎!去去去!”闻向舟追上他,“我跟你去就是。”
两人拨开竹枝,遥遥望向竹居。
随后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冬青闭眼盘坐在石凳上,她的那只狐狸蜷在石桌上,而它头顶上方竟悬着一颗红果,果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着,就好像被一个看不见的人一口一口地啃噬。
闻向舟瞠目结舌,用手肘捅了捅身旁的闻向度,“哎,你看见没?”
“看见了……”闻向度咬牙切齿,“我就说她有真气,从前种种软弱皆是演给我们看的!”
“可是……她图什么?”
“谁知道她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闻向度盯着院落中那抹青,“你忘了吗,从小到大,每次看似得意的是我们,但背后遭了多少罪你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