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下沉,暮色四起,冷风在山脊上飞速流窜。
闻劭含笑望着萧萧,金杰站在更远一点的地方,垂着眸把弹匣拆开又装上,一言不发。
“红山……刑房?”
萧萧怔怔地看着他们,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喃喃轻语在空旷的土地上显得惶惑而无助。
闻劭微微俯身,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掌在萧萧脸上很轻柔地摩挲,“多美丽的一张脸,可惜了,漂亮的人总是不太聪明,看不清局势。”
萧萧嘴巴蠕动了一下,终于发出艰涩的声音:“你们要对我用刑,是吗。”
山风把她的裙摆吹地猎猎作响,勾勒出纤细的身形,这样看上去她人显得很清瘦,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飘散在红山终年不息的狂风中。
被巨大变故冲击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看向金杰的位置,想质问他又不敢。然而金杰回避着她的视线,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过了很久,萧萧终于意识到今天再也没有粉饰太平的余地了,心脏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不要再看阿杰,他已经为你争取到了足够多的时间,只是你不太珍惜。”闻劭伸手搭上萧萧的肩膀,被她一侧身躲了过去。闻劭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太晚了点。”
“我……我不跟你们玩了。”萧萧缓缓后退,猝然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跑出半步,就被闻劭从后扣住了,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温和的人能有和金杰相当的反应力和力量。闻劭就这么按着她的肩膀,扣住手臂,连拖带拽地走向刑房,萧萧被迫随着他的脚步趔趄前进。
“黑桃k,放开!我不要去!”
“阿杰!阿杰!!救我——!”
“阿杰你死人了吗!!”
离她十几米的地方,男人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无所谓地点起一根烟,脸上看不清表情。尽管不知道将迎来什么,但她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
萧萧疯狂地想要挣脱闻劭的钳制,可一切只是徒劳,刑房门口近在咫尺,萧萧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尖利,几乎成了绝望的叫嚷。
趁着闻劭分神去开门,萧萧找到机会,猛地弓腰抬起膝盖撞向闻劭的手腕,闻劭也没想到兔子急了会咬人,在猝不及防的冲击力下松了手,让萧萧跑了。
萧萧跌跌撞撞跑向金杰,飞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劲瘦的腰。明明知道这个男人和闻劭是一伙人,但她别无选择,像走投无路的幼兽,被迫寻求猎食者的庇护。感受到熟悉的体温,萧萧鼻子一酸,顷刻间红了眼眶,湿意在眼角汇聚。
她用力把脸深深埋在结实的胸前,寻求安慰般,呜咽着:“我很害怕,阿杰,带我走,好不好……”
男人没如往常一般回抱她,她一阵心慌,这时一道平淡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不好。”
男人的拒绝太快太绝情,压得她喘不过气,用力揪紧胸前的衣襟,深呼吸几口气,涌上眼眶的热潮晕湿了男人的衣衫。
金杰弹了弹烟灰,在香烟袅袅中淡淡道:“别哭,我最后带你出去玩一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这样,等你招供以后,我再带你去曼德勒角湾市场逛逛。如果不想在缅甸,去泰国美国墨西哥也可以,虽然你到时候可能需要坐轮椅……也可能没有了舌头耳朵眼珠子手指,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嫌弃。”
萧萧失神地松开手,踉跄后退,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金杰,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一样。
应该说,她早就知道金杰人性中冷漠的一面,只是不愿细想,一厢情愿活在自己为他编织的滤镜中。金杰曾经对她的好或许是出自真心的,但他的真心不值一提,只在他的人生里占很小的一部分。一旦触及他的利益,他会毫不犹豫把她放弃。
有什么刺穿了心脏,慢慢地,左右拉扯着。
好痛。
她低下头,呐呐地:“毕业旅行选择去云南,其实是我最后悔的事……”
金杰呼吸一滞:“萧萧!”
萧萧的眼睛眨也不眨,空茫地睁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哭了:“……如果没有遇到你们就好了……”
金杰扯了扯衣领,烦躁之情溢于言表,像是对她的话很难接受似的:“你考虑过我的难处么,我——”
“阿杰。”闻劭喊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别浪费时间。”
金杰握了握拳,垂下视线,在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萧萧的头顶,早上精心打理头发已经在挣扎间变得凌乱不堪,肩膀因抽噎而细微的发抖,地面掉落一滴一滴水珠。
短暂的沉默后,金杰闭了闭眼:“我知道,大哥。”
眼前的少女压抑着发出一道痛苦至极的悲鸣,金杰不带感情地笑了下,左手禁锢她的双手,右手按着她的腰,强迫地推着她踉跄往前走,将她推进了大门。
萧萧被门槛绊了一下,往前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形,整个室内空间的环境映入眼帘。
刑房内部昏暗,潮湿,一层层鲜血浸润着屋子里的水泥地面,无数鞭子、铁架、锁链,各种她叫得上名叫不上名字的刑具陈列在墙壁。
刑房里已经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相当年轻的男生,上半身赤裸,隐约有青涩的肌肉轮廓,褐色皮肤上皮开肉绽,头发因凝固的血液而一缕一缕垂下,整个人仿佛没了呼吸起伏,浓重的血腥味汹涌而出。
他的双臂被镣铐扯开,手腕无力垂下,听见动静,他手指动了动,艰难抬起头,瘦削的脸在黑暗中慢慢显出轮廓。
萧萧的瞳孔刹那间放大,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