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陆府。
府中上下正忙着收拾阖府人去金陵的各式大小行李。
外头忙忙碌碌,老太太午间小憩刚醒正在用点心,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在门口来回踱步,老太太定睛一看,不是女儿陆珠儿是谁?
陆铎纳妾风波过后,老太太本是不知内情的,可过了些时日,有家书肆的掌柜找上门来,说有封信托陆家三小姐转交给琉璃姑娘。
管家将此事禀报老太太后,老太太心中奇怪,命人追查一番,这才知晓原来儿子要纳的妾就是那琉璃丫鬟!且为了迎她进门,背地里还使了不少手段。
一个嫡子,一个庶子,好端端的皆因这个琉璃丫鬟惹了是非,老太太只觉得这丫鬟是陆府的丧门星,望她逃得远远的,这辈子再不要碰上才好!
而女儿更是胆大包天,插手大哥后宅事务,帮着那妾室出逃,老太太听到后险些没当场气晕过去!
以至于陆珠儿被罚了一个月的禁足,饶是她又哭又闹,老太太也是狠下心,一日都没少,关足了三十日,才放她出来。
“进来罢,头都被你晃晕了。”老太太将口中枣核吐在瓷盆上,被丫鬟伺候着净了手后,朝门外的陆珠儿招招手。
“母亲,我……”陆珠儿踏进门槛,手中绞着帕子,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事儿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我能不能不去金陵……”
“怎么,当时替那丫鬟周旋的时候不怕,现在知道后怕了?”
陆珠儿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啊你,怨我这把老骨头给你宠坏了,连你大哥内宅的事你也敢插手,若不是你大哥先罚了你,被我先知道,定是要给你打上几板子,免得你不长记性!”
“母亲!连你也不护着我!”陆珠儿本就委屈,老太太这一敲打,陆珠儿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
“好了好了,”老太太见女儿哭了,登时就心软了,“再怎么罚你他也是你大哥,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大哥早就将那事儿翻篇了,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不是陆珠儿胆小,而是大哥发起火来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且陆珠儿后来还得知春菱和雪樱两个丫头被大哥打了几十个板子,生死未卜,一想到那血气冲天的骇人场面,她的心里就直发毛!
“珠儿,过了年你也到了将笄之年,你以为我一把老骨头愿意舟车劳顿?还不是为了你们兄妹俩各自的婚事?”
“我?”陆珠儿睁大眼睛,“这回去不是为了大哥的婚事吗?”
“你大哥我要管,难道你的婚事我就不操心了?”老太太怜惜地拍了拍女儿白嫩的手,“带你去金陵,也是为了让你大哥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这样我才能放心。”
陆珠儿的脸倏地红了:“母亲,我还小呢,不想嫁人。”
“说什么傻话?哪有女子不嫁人的,母亲去金陵为你好好相看一番,若晚了,那些年轻有为的郎君早被一蜂窝地抢完了。”
于是去金陵的事就这般定下了,没有回旋的余地。
陆珠儿临走前,老太太忽想起那封还压在她手里的信,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女儿。
“你与琉璃丫头有情分在,若以后有缘遇见,你替那书肆掌柜将这封信转交给她罢,只是,莫要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将一封信递到陆珠儿手中。
陆珠儿接过信,一时百感交集。
她既忧愁此行金陵是非去不可了,又忧愁她连琉璃是否还活着都未知,这封信此生也不知有无机会转交了。
这几分愁思外,又有几分隐秘的欣喜。喜的是便是那少女怀春的心事,试问哪个妙龄少女心底没有在暗暗期许,能嫁一个话本子那般痴情又俊俏的郎君,与他恩爱一辈子?一想到这儿,陆珠儿的脸更红了。
陆家这一回去金陵,除了在外地任职的陆铮夫妇并不同往,莲姨娘和陆鸣,以及府中一些得力的丫鬟小厮统统都去。带上莲姨娘母子,实是老太太心里盘算了,若单留了二人在扬州,怕府中无人做主横生出什么事端来。
收拾妥当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扬州出发了,于三日后到了金陵。
陆铎早在城门迎接,一路骑马护送队伍至宅门口,又连忙下马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
“母亲,您当心些。”
见到了几月未见的大儿,老太太自是喜不自胜,连声说好。陆珠儿躲在老太太身后,生怕陆铎要训她话。
陆铎知道陆珠儿为了之前的事对他还有些惧怕,遂玩笑道:“怎么,跟大哥几月未见,还生分了不成?”
陆珠儿仍是孩子心性,见大哥待自己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心中那股忐忑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
“大哥哥,珠儿肚子饿了。”
陆铎吩咐:“赶紧传膳,可别咱们陆家的宝贝疙瘩饿坏了。”
莲姨娘和陆鸣在后头,跟着说说笑笑的几人进了门。
若说扬州城的陆府已是钟鸣鼎食之家,那金陵陆府则更是富贵逼人。只见雕梁画栋,廊腰缦回,金碧辉煌,直叫人惶惶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