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冰冷地流逝,剧毒已至发作的边缘。
沈卿云的目光在两张濒死的面孔上痛苦游移。
最终,她将解药塞进了唐九霄齿间。
她就那样坐着,沉默地,近乎残忍地等待胡绥一点点失去生息。
“我该救他的……”
沈卿云睁开眼,拈起一束香,像是在回答唐九霄的问话,又好似是喃喃自语:“我为什么没有救他……”
她的嗓音极轻,细若游丝,飘忽不定,落在唐九霄耳中,却不吝于一道惊天落雷。
“难道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
他再也无法按捺住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上前两步,重重握住她的一侧肩膀:“当初那样的情形,你只能救得下一个人——”
他脱口而出的质问生生地截住,忽而明白了沈卿云这段时日异常的缘由。
烛光照亮了女子姣好侧脸,苍白而脆弱。
即便是被他生生扳过身来,她依旧垂着眼,别着头执拗地不肯看他,更没有任何要呼痛的迹象。
同往日温柔乖顺,满心满眼皆是他的模样,简直大相径庭。
陌生地叫他心慌。
唐九霄缓缓松开手,嗓音顿时干涩了几分:“背后下毒的真凶,你给我些时日,定然能查出端倪。”
哈,事到如今,他还在惺惺作态。
将手中线香凑近火苗点燃,青烟袅袅,掩住了沈卿云眼底讥诮的光。
倘若后来她不曾听见唐九霄和他心腹的对话。
她大约此生都不可能知道。
眼前的男人,她的心上人,同她说遍真心,发尽誓言的郎君。
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为了胡绥,哭哭啼啼两三日了。”
纵使隔着一道门扉,屋里的对话仍然清晰可闻:“啧,好端端地惹上这种糟心事,真倒霉。”
那道抱怨的嗓音熟悉又陌生,含着显而易见的散漫之意,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蜀州唐家是什么门第?怎么可能真的娶一个乡野医女?”
“带回去,安置在外头做个外室罢了,”
唐九霄似乎嗤地笑了一声,接着道:“毕竟这么听话又顺心,留着也有些用处。”
蜀州唐家。
沈卿云浑身的血液几近凝固。
唐九霄同她相伴三载,两人亲密无间,情深意笃,早已私定终身,到了成婚论嫁的地步。
可沈卿云从未想过,这一切都是一个弥天大谎。
身份是假,情意也是假。
唯有欺骗是真,玩弄是真。
这段时日,她对着那张假惺惺的面孔,曾不止一次地想撕破这些表象,声嘶力竭地质问,问问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叫他这般来折磨自己。
她早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