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透过窗棂,洒在胡绥含笑的眉眼上。
在她锲而不舍的追问下,那双天生带笑的狐狸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他故意板起脸,神秘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莫急,莫急。”
“待到阿云生辰那日,自然便能瞧见为兄替你精心备下的那份大礼了。”
“信我,你肯定喜欢。”
她如何能不喜欢?
这是她魂牵梦萦,血肉相连的故乡。
纵使当年鬼迷心窍,一意孤行地随唐九霄离开四时谷,她依然无时无刻地在怀念。
沈卿云沉默地凝望着那幅画,眼中积蓄已久,迟迟未落的酸涩终于不堪重负,化作滚烫泪珠,大颗大颗地落在手背上。
脑中那根始终紧绷着的弦骤然断裂,她捂住眼睛,发出一声痛苦的悲泣。
屋外有几道脚步声接踵而来。
胡霁直爽的嗓音隔着厚厚毡帘传了进来:“云姐姐,我正要来寻你呢!”
不想叫人见到自己狼狈模样。
沈卿云仓促间用袖子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强撑着露出一个苍白笑容,站起身:“胡姑娘……”
话音未落,披着雪白貂裘的来客已亲热地挽住她手臂。
夜露的寒气透过衣衫,激得她微微一颤。
“呀,瞧我这般莽撞。”
胡霁察觉不妥,慌忙松开手,解下披风交给身后青萝:"厨房新熬的姜汤,我特意给你带了一盅。"
她一面说,一面从食盒里取出瓷碗,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眉眼间的神情:“天寒地冻的,你方才在祠堂门口吹了那么久的风,可不能着凉。”
沈卿云接碗的指节止不住地颤抖着。
她端碗沉默了半晌,却是迟迟没有下口。
“怎么了?”
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胡霁心下微沉,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云姐姐,可是不合你口味?不妨事的,我让厨房重做一盅。”
“不,不是的,我麻烦胡府已经够多了。”
莫大的愧疚折磨得沈卿云几近崩溃,无法自处:“胡姑娘,我想了想,我属实担不起这份恩惠……不如外出另择一住处,若有差遣,你尽可差人来寻我。”
“哪有这番道理?你莫不是故意折煞我的?”
听了她的话,胡霁接过她手里迟迟未喝的姜汤往案上一搁,带了几分薄嗔:“叫贵客出府别住,这话传出去,让我胡府的面孔往哪儿搁?”
她语气忽而一转,显出几分刻意的坦荡:“若你觉得这青松院住着不自在,也情有可原。毕竟……这是我大哥从前住的院子。是我思虑不周,明日便为你另择一处。”
青松院。
这三个字叫沈卿云心下重重地一痛。
她立刻明白了胡霁这番安排的用意。
果然,胡绥之死,胡家人终究难以释怀,迁怒仍在。
这认知令她心口窒闷,更添困惑。
既心存芥蒂,又何必……执意将她强留府中?
“胡姑娘。”
沈卿云深深吸了口气,指尖抚过姜汤温热碗沿,嗓音沙哑:“安排我住进兄长生前的居所,是想叫我时刻铭记自己犯下的过错,日夜不得安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