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药气氤氲。
唐九霄仰卧榻上,肩伤已重新包扎齐整。
黑衣人依旧如一道沉默的影子,静立一旁,磐石般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死寂中,榻上忽然传来一声低语,轻得如同梦呓:“若有一样东西……求之若渴,却注定求而不得……该当如何?”
话音飘散在屋内,连回音都未曾激起。
唐九霄木然盯着帐顶的阴影。
他本就不期待回答。
因为这世间唯一能真正回答此问的人,早已被他亲手推得越来越远。
“是我太过孱弱无能,才会求不得。”
沉默良久,唐九霄喃喃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究竟想了些什么,只见他缓缓转过脸,目光投向伫立在旁侧的黑衣人:“你是影堂的人。”
“是。”
“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仿佛在确认一道无需思考却又荒诞的问题。
再度开口,依旧是那毫无波澜的腔调:“影子,不需要名字。”
唐九霄的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下,似笑非笑,更似自嘲。
他自然知晓,唐家影堂,家主手中最隐秘、最锋利的刀锋。
他们本就是被抹去名姓、磨灭人性的利器。宛如淬毒的匕首,寒光凛冽,锐不可当,却又冰冷得……毫无生气。
名字?那不过是属于人的累赘。
而他们,早已不是“人”了。
凝视着那道藏在阴影里的身影,唐九霄忽而开口:“做影子久了,可想当回人?”
黑衣人周身气息似乎凝滞了一瞬。
不知过了多久,那毫无起伏、低沉喑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带着某种困惑:“人……会比刀更好用么?”
“未必。”
唐九霄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语气略带上些嫌弃:“要看在掌控你们的主子眼里,如何才算好用。”
“在我那位父亲看来,人会生出不该有的异心,自然是不如用刀那般顺心。”
“他大概希望身边的人统统都能和你们这些影子一样,待他俯首称臣。”
“可我却觉得他错了。”
他话音微顿,眼中掠过一丝淬毒般的快意:“一辈子只当一把冷冰冰的刀,何其无趣?”
“人妙就妙在,会痛,会恨,贪嗔痴恨,钻心剜骨。”
“能随心所欲,更能叫亲手锻造这把刀的人,也尝尝被刀锋剐肉的滋味。”
“似乎当人也没那么轻松。”
黑衣人低声回应,那原本毫无起伏的声线里,竟悄然渗入了一丝极淡的、生涩的温度,如同冰封的湖面下,裂开微不可察的裂痕。
“是,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