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不。”
沈卿云反手攥紧胡霁冰凉的手,斩钉截铁道:“这绝对不行!”
“你们任何一人去了,这府里的天就塌了!那胡府怎么办?胡家怎么办?”
胡霁被她攥住,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似的,眼神木然。
“云姐姐,还有你……”
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反复地,近乎卑微地哀求道:“求你……求你了……”
这哀求低低盘旋在死寂的屋内,一下下地撞在沈卿云心坎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开口发问:“你是在求我替你守住胡府?还是求我替你入京?”
胡霁浑身剧烈地一颤。
她似乎是被那句替你入京击中了心底某处,下意识地拼命摇头:“不,不,缇骑说,要胡家的女子。”
“不要管那些!”
沈卿云骤然俯身,逼近胡霁失魂的脸:“阿霁,我有法子。”
她死死锁住她恍惚的瞳仁,不容许她有任何逃避:“你只需告诉我,究竟想叫我如何做。”
“只需你开口,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我……”
胡霁唇瓣嗫嚅着,徒劳地开阖几下,终究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命偿命,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这个念头,曾无数次在胡霁心头盘桓,支撑着她渡过失去兄长的漫漫长夜。
然而这些年……同沈卿云朝夕相处,对方尽心竭力的模样,俱都落在她眼里。
她见过沈卿云是如何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灯下彻夜不眠地研读医书古籍,只为寻找一丝根治老祖宗病腿的希望。
她也见过沈卿云是如何不顾自身安危,在辽州城爆发时疫,人人自危时,主动请缨亲自去照顾病人,施针喂药,好几次险些因为过度劳累而昏倒在病人身旁。
她更见过,沈卿云是如何在她思念兄长,夜不能寐时,默默地送来一份自己亲手熬制的安神汤,然后悄然退下,留给她独自舔舐伤口的空间。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超脱了偿还报恩的范畴,早已超出了胡家待她的千倍百倍。
这如何能叫她说得出口?
“我不能。”
胡霁艰难地垂下眼,不敢去看沈卿云的表情,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压垮:“……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自沈卿云唇边溢出。
“胡霁,你不忍心让我进京,难不成你要自己去?”
不能胡霁反应过来,沈卿云连声逼问道:“还是你送老祖宗去?”
“老祖宗的身子骨,怕是还未到盛京城,便在路上折腾死了!”
“不!这怎么行!”
胡霁被她堪称冷酷的发言惊得猛然抬头:“这绝不可以!”
“好啊。”
沈卿云松开她的手:“这也不愿,那也不愿,那便等着胡家灭门罢。”
她顿了顿,目光仍悬在胡霁惨白的脸庞上,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我陪着你们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唇畔忽而弯起一道讽刺的弧度:“权当是我用这条命,还了兄长的血债。”
屋里的气氛在这一刹那冰窖,几近凝固。
沈卿云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压得胡霁喘不过气:“可怜兄长,大约至死都没料到。”
“因着小妹一时软弱心慈,竟送了阖府上下归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