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被安然带回的同时,沈卿云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终于落定。
劫后逃生,她的指尖尚带着未散的微颤,轻轻搭上青萝的腕脉。
所幸,只是药力未消,并无大碍,睡过今晚便好。
沈卿云深吸一口气,转眸望向端立在厢房另一侧的男子。
唇瓣微动,最终那点根植于骨子里的恩怨分明,压过了翻涌的复杂心绪,化为一句极轻,却在这寂静中清晰可闻的低语:“多谢你出手。”
“今夜若无你……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她素来如此,恩怨分明得近乎执拗。
旁人予她一分善意,她便恨不能涌泉相报。
唐九霄曾予她九分苦痛,只需眼前这一分援手,她便又能暂时将那刻骨的怨怼强压下去,低声道出这一声谢。
唐九霄幽深的目光落在她颤动的眼睫上。
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朝她走近了几步。
那几步,带着一种沉缓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拉近了两人之间那刻意维持的距离。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不错。”
听出他话里不容置疑的亲昵,沈卿云心下一痛,忍不住出言嘲讽道:“唐公子,你曾欠我的,何止这一星半点的恩惠能抵扣?”
那明晃晃的,带着恨意的讽刺,把唐九霄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他脸上的神情有一刹那的僵硬,但这失态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迅速调整,甚至微微偏了下头,无辜地望着她:“我知道,当年我犯下的过错,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弥补万一。”
他向前极轻微地探了探身,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执着:“阿云,你总该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不是么?”
“你弥补的最好方式,便是离我远点,各自相安无事。”
沈卿云声音拔高,积蓄多年的怨愤在此刻喷薄而出:“唐九霄,别再在我面前演戏了!你想要的,当年不都得到了吗?而今你还想从我这里谋图什么?”
“我没有!”
唐九霄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嗓音早已失去方才的平稳。
他闭了闭眼,试图压抑自己的激烈情绪,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无辜和恳求已荡然无存。
唐九霄恢复了平静,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种刻板的陈述感,仿佛在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只是想替你披件衣裳。”
他拾起一旁架子上那件玄狐氅衣,脚下步伐走得极稳,却不知为何,显得格外沉重。
展开大氅,有些仓促地将其裹在了她单薄的肩上,他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颈侧,那触感冰冷而克制,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压抑的颤抖。
这转瞬即逝的触碰,却激得沈卿云浑身一颤,肩胛不受控制地绷紧。
她别过头,本能地不想看见他的神情。
“夜里寒凉,我怕你受寒。”
仗着她有意逃避,唐九霄的眼神近乎贪婪地在她细白脖颈间放肆游移。
然而,他的语调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体贴:“今晚你大概是累了,我不扰你。”
沈卿云目光涣散,毫无所觉。
片刻后,伴随着房门合拢的沉闷撞击,迟来的疲惫悄无声息地袭来,浸透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