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挑着沉重的九环锡杖和行李,走得哼哧带喘,两只大耳朵耷拉着,活像两片蔫了的芭蕉叶。
他时不时抬起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不魁梧,甚至有些瘦削,但扛着一根金灿灿的铁棒,步履却稳得像是在丈量大地,每一步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猪八戒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不是什么山野精怪,他是天蓬元帅,曾掌管天河八万水军,位高权重。
三界之内,叫得上名号的神仙佛陀,他哪个没打过交道?各家功法的路数,他不说烂熟于心,也至少能瞧出个七七八八。
道门三清,法力各有玄妙。太上老君讲究“无为”,元始天尊讲究“秩序”,通天教主讲究“一线生机”,但万变不离其宗,根子上都是一股清灵仙气,中正平和。
西天佛门,如来讲究“普度”,观音讲究“慈悲”,地藏讲究“宏愿”,佛力浩瀚,金光万丈,带着一股度化一切的宏大气息。
可这位大师兄……
猪八戒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孙悟空身上的法力,既不“清灵”,也不“宏大”。
那是一种……一种无法形容的东西。
纯粹,霸道,充满了原始的、为了战斗和毁灭而生的气息。
就像是一块从混沌里直接捞出来的顽铁,未经任何雕琢,本身就是最极致的锋芒。
这种力量,猪八戒搜遍了自己天蓬元帅时期的所有记忆,都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与之对应的。
它不属于三界中的任何一派。
终于,行至一处山涧旁,唐三藏下马歇息,饮水净手。
孙悟空找了块大青石坐下,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细细擦拭着。
猪八戒眼珠子一转,把担子往地上一放,屁颠屁颠地凑了过去,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大师兄,辛苦,辛苦。”
他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还算干净的野果,双手奉上。
“来,大师兄,润润喉。”
孙悟空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专注地擦着自己的宝贝铁棒。
猪八戒也不尴尬,自己收回了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啃了一口,然后一屁股坐在孙悟空旁边,压低了声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大师兄,那个……俺老猪有个问题,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不知道当不当问。”
孙悟空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瞥了他一眼。
“有屁快放。”
猪八戒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组织着措辞。
“大师兄啊,你这身通天的本事,当真……全都是当年在灵台方寸山,跟菩提老祖学的?”
孙悟空把金箍棒往石头上一顿,发出一声清脆的闷响。
“怎么,有问题?”
“问题大了!”
猪八戒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像是蚊子哼哼,生怕被不远处的唐三藏听见。
“俺老猪虽然不才,但当年在天庭当差,也算见过些世面。三清四御偶尔露一手,那仙威,俺还是认得的。”
他凑得更近了,脸上那点嬉皮笑脸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业人士才有的严肃和困惑。
“道门的仙力,讲究的是清静无为,以柔克刚,运转之间,气象万千,但根子上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