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正平招呼声顿了下,又看向似乎无知无觉的于桑之,似乎有话要说:“于姑娘,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余正平此刻的面色慎重,透露着一点平日里见不到的凌然,比起他们第一眼见面,不知要凝重多少。
于桑之定定看了他一眼,才点头算作同意。
两个人都背着各自的护卫和仆从,一路来到了这个客栈的后院。
这是一个小客栈,后院自然算不得是大,柴垛占了小半,剩下的便是一些普通又寻常的景物。
“于姑娘。”在前头带路的余正平终于站定。
他转过神来,细细打量这位以美貌出名的女子,无论是在路上口头的听说,还是见了面真真切切的感受。
都毫无疑问地指向一件事。
这是一个足够美貌,足够漂亮的一个人。
或许是对美人的怜惜,或许是自身的善心,在即将到达京城之前,余正平还是很想要对这位美人劝导一番,以免美人陷入了帝王家的无情魔掌。
“于姑娘。”余正平重复道,儒雅的面上去掉了往日到随意温和,变得神色凌然起来:“于姑娘和玄兄的关系如何?”
虽然余正平亲眼见到了万岁爷对于桑之的在意,但是,无论是哪个帝王,从来不会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痴情种,在余正平的心里,万岁爷更是如此,自小的早慧让万岁爷的心肠变得冷硬,哪怕余正平没与万岁爷接触过几回,也能看清那身躯下潜藏的高不可攀。在皇权巍峨的压迫下,他很不忍心让这样一个脆弱可怜的女子,成为命运的牺牲品。
于桑之的眉眼轻轻一抬。
在离京之前,他们和余正平也聊过不少的话,但从没有一刻,余正平是如此清楚地暗示她,玄烨的不同寻常。
终于是不藏了吗?
于桑之轻轻摇了摇头,回答了余正平的问题:“我救了他。”
“除此之外呢?”余正平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双漂亮如琉璃珠的眸子,试图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除了你救了他以外呢?于姑娘和玄兄,是否有更深的纠葛?”
这句话几乎算的上是冒犯了,但余正平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推心置腹,便无法掩藏。
他自身也不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多管闲事,只是一想到这样一个柔弱又单纯的女子,可能因为一时的善心大发,而落入宫廷的腌臜,便觉得于心不忍。
余正平想,也许他内心也是个好人。
余正平的语气和神情都透着严肃,看于桑之的目光,犹如在看此刻他们左侧瑟瑟在寒风中发抖发颤的树叶,语气坚定,目光复杂。
于桑之抬头,看清了余正平眼底的劝阻。
余正平站在于桑之的对面,不用于桑之的回答,他就能够猜测出答案。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于姑娘,救命之恩,可不一定是以身相许这一种方式。”
若是于姑娘家世雄厚,救的人不是万岁爷,那么,以身相许说不定能成一段入赘的佳话,可惜的是,万岁爷坐拥的是天下山河,而于姑娘又是一届弱女子,救了之后,到底是谁以身相许谁都不好说。
总而言之,万岁爷即将回京,他不希望看到于姑娘入了宫门,懊悔无门。
于桑之轻笑了一声,似乎是奇怪余正平为何会如此想:“我知道。”
于桑之没在意余正平的冒犯。
余正平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这次劝万岁爷回京,也是利用了于姑娘的借口,他也为自己寻了无辜之人做筏子而不好受。只是任务重大,他才出此下策。
想到这里,一片愧疚的潮水就如同奔涌的浪潮,瞬间席卷了他。
余正平感觉到了自己的卑劣,只是他迫不得已。
虽然不能透露出万岁爷的身份,但委婉的提点仍然是可以的,余正平压低了声音,用小小的声音说道:“我只看玄兄一眼,就知道玄兄不是个寻常人物,他这样的人,入了京,求了医,一旦病好了,一定是会回归正常的高贵的生活,对于失忆的一切事宜,恐怕都不会在意了。”
余正平的话似乎是点里点玄烨尊贵的身份,细细纠察之下,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说。
于桑之却很轻易地听懂了,她问余正平:“你觉得,他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
余正平一愣,这又从何说起。
他有点急,又突兀地平静了下来,道:“我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换做是于姑娘您,您可以想象一下,一个人,是把真实又漫长的二十年直接忘记,还是把那失忆的两个月当做是一场梦?”
他几乎能预见,一旦万岁爷觉醒了自己的记忆,恐怕只会把这两个月的自己深埋,重新掌握从前的杀伐果断。
而这位失忆时便显得过于亲密的救命恩人,到时候又如何自处?
这几句话下来,于桑之已经明白了余正平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