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满宫宣扬,他离宫是为了躲懒。
不想今日,母后却也说他偷懒,萧南风满腔委屈,却不知如何申辩,他只得一言不发,跪下磕头。
他这般认错,母后却并不满意,她长叹一声,言语中满是失望:“自小惫懒,难堪大用!”
从三岁开始,他便知道,自己肩上背着母后的凤仪,背着靳氏全族的兴衰,这一背就是七年,纵然心疾发作,日夜折磨,他依旧苦瞒众人,日夜苦学,如此,母后却总揪着旧事不放。
不过是四岁那年第一次入上书房,天还未亮,起的实在太早,他困的直哭。
没想到当日下学回来,就撞见嬷嬷遍体鳞伤的趴在榻上——是母后罚的,两百鞭,只因“皇家男儿,泪不轻落”。
他从此再不敢落泪,可是却依旧无法赎罪。这些年,无论自己在上书房如何博得太傅称赞,母后口中从未有一句满意。
“即刻把这野丫头送走。”见他许久不说话,母后冷冷说道。
他忙要解释:“母后,这灵童是儿臣日夜求神盼来的,这些年,儿臣身体……”
“住口!”母后急怒中满带着慌张:“还敢胡说。当年立储大典上装病,差点丢了这储君之位,你可知,一旦被废,你和靳氏一族,定将死无葬身之地。”
装病……
滴漏缓缓落下,细碎的水声在殿中缓缓化开。
趴在地上的手缓缓收紧,胸口好似憋着棉絮般气闷,他却强忍着不发一语。
心底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五年前从立储大典之日,他便染上了无名心疾。求医问药五年,世间庸医皆无一人诊出病症。
七日前,柳巷逢到绾绾这女娃,所谓灵童,却并不知是药是毒,可是只为那一线生机,也得冒险将她带回。
这些年,心疾一直在痛,全身都痛!这些年心底一直在怕,日夜惧怕,心疾暴露怕,一朝猝死更怕。
所以母后可否……疼一疼他?
可是,他早已不是稚童了,五岁那年,解释自己没有装病,代价是失去了嬷嬷。那日,母后对着面前毒酒,冷冷的说:“大好的皇儿,都是你这贱婢骄纵的!”
那日他死死忍着没有落泪,只是自己的身躯,却在立储的吉服下不住的颤抖。
最终,他忍着心疾,一步步登上御阶。
“太子千岁千千岁”的朝贺响彻在太和殿中。
从此,心疾便成了他独自一人,苦苦守住的秘密。
孤军奋战五年,他早已习惯。
所以今日,不必再同母后争辩。
万千诉说只化作一句:“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日后定当改邪归正、勤勉修行。”额头缓缓碰向汉白玉地砖,他脸上已换上了储君当有的,温润如玉的微笑。
母后拂袖而去,好在宽限了他几日处置绾绾。
他起身,攥住绾绾的小手,感受着心脏久违的安宁,在心底默念,这一定是药,不是毒!
“小孩儿,轻点!”绾绾一声娇喝,抽回了手。
看着面前这个奶凶奶凶的小人儿,他不禁有些羡慕——她总这般恣意妄为口舌爽利,每每横冲直撞,怎得就从无人管束她吗?
他抬手理了理衣襟,望着殿中众人喝剩的茶盏,望着母后拂落在地的碧玉碟,他在心底默念:是药便吃了,是饵便咬钩,孤自有强运,他们——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