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年又到了三年一次的会试,京城中很快到处都是各省来赴考的学子。皇家学院的休沐日,尔雅带着平平安安回家。安安看着掀开车帘看着满大街都是书生打扮的举子,忍不住问尔雅:“祖母,这些人都快要考试了,怎么还有闲心逛街呢?”尔雅顺着车帘缝隙往外瞧,街对面的书铺前挤着不少青衫学子。有的踮脚看檐下挂的闱墨选本,有的蹲在石阶上翻刻本。连街角卖茶汤的摊子旁,都有两个举子捧着茶碗论《春秋》,倒真不像急着赶考的模样。她笑着捏了捏安安的脸蛋:“傻孩子,他们也不一定是闲逛,而是在做考前的功课呢。”安安眨眨眼,看向平平:“功课?大街上能做什么功课?”平平闻言忍不住敲了下安安的头:“呆子!你以为考试就只是闷头背经书?乡试,会试主要考的是策论,这俗话又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无论是乡试还是会试,考官的喜好才是关键!就说今年的主考官李尚书,他最看重文章里有实策。哪怕辞藻朴素些,只要说的是能落地的法子,就容易得高分。但三年前的主考官王大人就不一样,他是翰林出身。偏爱对仗工整、引经据典的,你写得太直白,他反倒觉得粗陋。”说着平平顿了顿,又指向街角那两个论《春秋》的举子:“你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说不定就是在猜今年主考官的心思。”尔雅在一旁听着,笑着补充:“平平说得对。这会试就像给人做衣裳,料子好是基础。可总得知道穿衣人的身量、喜好,才能做得合身。”平平点点头,又看向安安:“考前临时抱佛脚背几句经书又有多少用。这些老举子都懂,倒不如花功夫打听清楚主考官的文风。以及历任奏疏里的关注点,甚至他当年考科举时写过什么文章,这些才是‘对症下药’的法子。”正说着,车外传来书铺掌柜的吆喝:“李大人早年在任上写的《劝农策》刻本到了!要的公子抓紧!”话音刚落,就见几个举子挤着往铺子里冲,连鞋被踩掉了都顾不上捡。安安也不傻,他刚刚只是一时没想到,后来平平一说他就懂了。但眼下真看到学子疯抢李尚书的《劝农策》。又听说那薄薄几页纸要五两银子,还供不应求。安安还是看得目瞪口呆,平平看着那些学子疯抢的模样也忍不住吐槽:“五两银子,这也太黑了,爹怎么不去做会试主考官呢?多赚钱啊。”这些书铺眼下卖的这些有关李尚书的作品,都要跟李尚书分红的。而且还是李尚书拿大头,这也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尔雅听闻平平的话,忍不住骂道:“你个小财迷,你爹要是去当主考官,难不成就为了卖书赚银子啊。”平平伸手打开一旁的小抽屉,从小抽屉里拿出一块芙蓉糕塞到自己嘴里,嘟囔道:“有银子不赚白不赚。”安安还在看到外面学子们疯抢《劝农策》的场景。最后不由得感慨道:“他们抢的哪里是什么《劝农策》,分明是在抢‘考题线索’呢。”尔雅轻轻拍了拍安安的手背,望着窗外那些为了前程奔波的身影,轻声道:“所以说,读书既要下死功夫,也得懂活道理。这些举子千里迢迢来京城,可不是只带了经书来的,还带了颗会琢磨的心呢。”安安点点头,再看那些在街上穿梭的青衫身影。忽然觉得他们脚步里的匆忙,比闷在屋里读书更让人心里发紧。原来一场考试要做的功课,从来不止在书页里。……会试放榜那日,京城倒春寒居然又飘了场细雪。马子俊揣着那张写着“第三十七名”的贡士榜单,在正阳门大街上站了半个时辰。他指尖冻得发僵,却总觉得那朱笔字迹烫得能烧穿宣纸。他来京已有三月。从静江府启程时,行囊里只装着三身浆洗得发白的棉布长衫、一捆经卷。还有当年卫大人在静江时亲笔题的“力学不倦”四字条幅。那是在静江府学时,府学里的老教授转赠的。说卫大人调离静江前,特意为府学里最有出息的几个学子各题了字,他是其中之一。此刻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马子俊又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个午后。那天没有今天这么冷,他站在鸡笼旁喂鸡。屋里母亲和嫂嫂争吵得声音尖利的快要刺破他的耳朵。那年他刚刚考完县试、府试,家里的积蓄被他拖的只剩几个铜板。他羞愧,心虚,难过,可却不想放弃读书。但事实却告诉他,他不能再读下去了。就是他想继续读,就是父母愿意跟哥嫂争到底,家里也没钱给他读书了。他把牙龈咬出了血,就在他想着告诉父母兄嫂,他以后再不读书时。院外忽然传来“咚咚”的锣声,还有衙差报喜的喊声。他至今记得母亲慌里慌张撩起围裙擦手,跑到院门口打开大门时。看见一群穿着皂衣的差役捧着个红布包裹。身后跟着个戴方巾的吏员,正对着门楣贴“童生及第”的红纸。那是他平生第一次那么风光,父母眼中的荣耀,邻里眼神里的钦羡,让他一瞬间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嫂嫂原本板着的脸,也一瞬间乐开了花。尤其是在听到静江知府卫大人赏了他二十两银子时,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子后面。父母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拉着他的手,满眼骄傲。那二十两银子,后来母亲分了五两给嫂嫂贴补家用。剩下的全换了笔墨纸砚和府学的束修,他的学业才得以继续。进府学那日,他又听说卫大人不仅给新童生发赏银,还设了“月课奖”。每月月考得优等,便能得得到奖学金,若是季度考榜首,奖学金更多。他便是靠着这些奖银,还有卫大人向府学捐赠的书本,在卫大人调离静江的第四年考中了举人。:()母子双穿越,儿子是我的金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