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看向镜中,对方的耳朵有点红。想到杜润的样子,她了然,“算不上朋友,别误会。”
“他昨天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嘱咐了半天……”她说着,耳朵充血更厉害了。
“我要孩子和他没关系,我们才认识两天。”张束拍拍苏大夫同样生得很美的肩,走出了洗手间。
到了医院门口,她想了想,掏出手机,还是给杜润发了个谢谢。
和杜润相亲,是三十三岁生日当天,家里给她安排的一个“大礼”。
杜润跟她同岁,在英国留过学,风流倜傥,白净秀气,甚至可以用秀丽来形容,谈吐也不俗。她在心里给他打分,这个质量在她的相亲史上能排第一。
一顿饭的时间,因为共同的海外生活经历和相似的爱好,两人聊得很好,话头永远有人接得住,从未掉到过地上。
可几杯酒下肚,微醺的杜润依旧过分体面稳重。
在这样的气氛里,一个见过世面且风流的男人过分体面和稳重,只说明了兴致缺缺。
张束理解。条件越好越是挑剔,何况上了三十。面对外貌不出众的异性,杜润的反应再正常不过。
但张束也到了这个岁数,对面的人不摘下面具,她也并不想上赶着露出真诚。
这样的关系,说不定可以发展成看电影逛展的搭子。但一个搭子犯不着要通过这么隆重的方式寻觅。想到这儿,张束意兴阑珊。
临别,杜润起身,向张束伸出手,笑容真挚,“好久没在工作之外说这么多话了,认识你真开心。”
张束轻轻一握,率先向外走去,“来之前你收到我的照片了吗?”
杜润不明所以,“收到了。”
“那你为什么还来?”
杜润很是意外,一时间没答出话,只能苦笑,“这话让我怎么接?相亲这种事,大家都一样,父母安排就来了。”
张束盯着他的窘迫,“可你不是大家。听说你家之前给你安排的相亲,几乎都被你拒绝了。”
杜润摸摸鼻子,“我记得你不是做金融的吧,背调做得可够详细的。”
张束从包里拿出双人字拖,换下脚上的高跟,摇头,“是你太有名。”
她极少穿高跟鞋,脚疼了一个晚上,已经到了极限。杜润给了这样的反馈,她更没必要忍到走出餐厅。
杜润很绅士地伸出胳膊让张束搭,“你倒是直接,觉得我对你没兴趣,连打扮都省了。下一步是不是要卸妆了?”
张束一愣,笑了。一整晚,杜润终于说起了人话,身上的外壳坍塌,甚至露出了一些刻薄。
但张束直觉杜润不坏。
有生活阅历的人都说人是灰色的,没有绝对的好坏。张束少时很爱用好坏来评价一个人;到了二十来岁,觉得自己难得有了阅历,也开始用这套灰色理论;但上了三十,她对人的评价又回归了好坏。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圈,再鲜亮的人也会沾上灰,但总有明亮一点和黑暗一点的灰。她还不了解杜润,没法给出确凿结论,但他至少暂时属于明亮的那一边,让她能感受到一点点不常见的善意。
这家餐厅价格不菲,客人真假富贵暂且不提,走进餐厅打扮得都人五人六,换做之前相过的男性,面对她今天的行为,怕是嫌丢脸直接离开,或出言说教了。
换好,张束的脸立刻离杜润远了许多。杜润彻底松懈下来,拉开领带,乐了,“没想到你这么矮,到一米六了吗?”
“一米五几。”
“五八也是五,五一也是五。到底是多少?”
“五五。”
“那你肯定只有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