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怀念李行的毒舌。
李行无奈,上周还被病人投诉,说话好难听。他又说,我喜欢你,我要孔雀开屏啊,没见过嘴损的孔雀。
张束哈哈大笑,笑出眼泪,笑到眼泪停不下来地流淌。
李行感受到了她脸上的潮湿,并不问她,只将她搂紧。
张束带着鼻音的声音冒出来,“我真的很敏感,这样的敏感真的很不招人喜欢。”
“生长在你这样的家庭里如何做到不敏感?没有变态就很好了,当然,没有变态只能说明你很对不起自己。”
张束哭得更凶。
发觉对李行动心的那一刻,她曾问自己,李行会不会也是一个危险的陷阱?但她后来想通,都说年岁越大越没有摔伤的资本,但可否换一个思路,年岁越大,跳跃的经验也越丰富?
她坦诚地告诉李行,虽然雌激素短暂地激起了她的性欲,但重度抑郁症曾经摧毁了她。她的身体很久没有性冲动,很久没有需求了。为什么要一个人生孩子,为什么要单身,为什么只能走进一段假婚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下体变成了一口枯井,干涸龟裂。她的身体这辈子可能再无法迎合任何一个异性了。
李行轻拍着她,像哄孩子。没关系,怎样都没关系,可以牵手很好,可以接吻很好,一辈子不做爱也没问题。已经有一个女儿了。
她在李行怀里泣不成声。
“哭吧,哭吧。但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再提起前男友,就不再是那个人渣了。是我啊。我刷新了你的前男友清单。”
他们搂在一起,絮絮叨叨说了一夜话。
天色泛白,两人上好闹钟,相拥而眠。李行先一步睡着,他在医院忙了一天,又聊了一夜,实在太困。
张束看着他细密的睫毛,不禁想,明明刚开始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的两人,现在却可以一口气聊一整夜。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爱的滋味。
张束醒来时,李行还没醒。手机上几十条微信,都是问她人在哪里。她也不回,在李行的房间里溜达,看到了他的行李箱,也看到了猫的航空箱。
她留了纸条给李行,带着猫粮和猫悄然离去。这一晚美好得像是战争的中场休息,休息过后,依旧要重回战场。她怕面对醒着的李行,意志会变薄,会忍不住要求他不要走,和他待在小房子里,恋爱,同居,生下孩子,抚养孩子。直到她家里的人冲进李行的生活,将他淹没。
张束关上出租车门,又看了一眼李行的家,心里默默做了道别。
再见,李行,等我凯旋而归。
小猫在她的腿上咪咪叫,张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它的姓名。就叫它喵喵吧。
她就这样一路叫着,走回了小区。
电梯间已经有人,看到张束,轻轻喊了一声。
张束将注意力从猫的身上移到人的身上,脚步一顿,是杜润。
一夜之间,杜润憔悴地让她差点没认出来。他还穿着昨夜的西装,双眼通红,满脸胡茬,头发糟乱。
张束问他,“在公司睡的?”
杜润点头,“太多麻烦事,也并不想回家。你呢。”
张束没说话,又去看猫。
杜润笑了,不再追问。
电梯来了,两人站进去,杜润突然靠近她,“今天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
“一会儿去拍个照,把证领了吧。”
张束没有任何表情。她知道,杜润需要一个填空的人。反正她没有遗憾了。子弹装好,手雷装好,勇气装好,她一定不会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