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灼终于被撞开,一众人顺着张束才走过的红毯往教堂外去。
朱贝贝和张束并肩走在最后。张束从宽大的蕾丝袖里伸出手,牵住了贝贝。两只手相握,温度冰凉,但贝贝心头一热,想到当年自己结婚,朱长跃牵自己走进婚姻;而如今张束、这个毫无血缘却接住了她的表姐,牵她走出了婚姻。这条红毯何尝不是最好的隐喻。
杜润从最前面的位置回头看,张束平静地走在队伍最后方,两人离得如此遥远,而自己身边全是陌生人。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寂寞。
但回头是没用的。路是自己选的。杜润收回目光,嘴角扬起,和身边人又攀谈了起来。
设宴的地方在一家高档江浙菜馆,价格不菲,张束很是熟悉。杜家十桌客,朱长跃这边也来了十桌客。精挑细选,杜润和张束的朋友被压缩得所剩无几,仿佛宫中选秀,要通过层层的考试才能吃上这么一桌饭。那又何必。张束率先提出不请熟人,不然一个普通人,夹在一群所谓上等人中间,少不了被凝视,花钱还要受罪。
最终,二十桌里,除了家人和红包只给了薄薄一个的齐总,几乎没有张束再认识的人。
开餐前,Steve好心安慰张束,没有认识的人也好,更不会紧张了。
张束觉得好笑,Steve一定也是在安慰自己。他从未参加过中式婚礼。如果不是看在董和项目的面子上,实在不愿来。
还好她和Steve都担心多余。这戏宾客训练有素,看在资方的面子上,对Steve中英混杂的发言报以了热烈掌声。后续,不认识的男人女人轮番上台发表演说,掌声依旧一浪高过一浪,甚至有人开始唱《我爱祖国》,进行了突兀的才艺展示。
张束看得发懵,和杜润打招呼,感觉已经换了主题,不如先去换敬酒服。
跑了调的歌在走廊萦绕,两人相视,随即哈哈大笑。张束拍拍杜润,第一次吃了亏,下一次一定要留好心眼,不能再让他们乱搞。
杜润看着她,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是拉住她,“走吧,张束。”
两人路过洗手间,突然听到里面几句英文咒骂声,随即是低沉的哭泣。有人在哄哭声的源头,张束仔细听着,却看到拐角处沈雪花和饶秘书身影一闪,往这边走来,不禁一惊,突然就想起董沁渝想让自己帮忙的事,拉着杜润进了洗手间。
杜润不解,出什么事了?
张束指指肚子,我肚子不舒服,你等我一下。
哪种不舒服,杜润问。但张束不说话,只往男厕所走。杜润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只见张束已经牵出一个熟人——
董沁渝。他哭过,刚才的哭声是他发出来的。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张束拉过杜润,快,抱住你哥,别问为什么。
自己的继子和自己的儿子在洗手间门口紧紧相拥——沈雪花和饶秘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诡异、好笑,并且非常不体面。
沈雪花一时不知该不该走上来,还是饶秘书替她开了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束走过来,“董哥家里出了点事。一会儿能不能让董哥先走一步?”
沈雪花没料到是这样的走向,点头称好。
张束又问,您和饶秘书是来……?
沈雪花笑,服务员都在忙,我让饶秘书给我指一下洗手间。你们快去换衣服,很快要上菜了,小润还要去敬酒。小董,你忙你的,今天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我们说。
董沁渝擦了擦泪,道谢要离开,沈雪花又叫住他,小董,Steve去哪里了,看到了吗?你走了,我让小饶招待他。
董沁渝摇头,我也没看见他,应该是去抽烟了。一会儿我给他发微信,让他上来吃饭。
张束笑笑,饶秘书,更衣室在哪儿,也麻烦带我们去一下吧,这家餐厅你最熟。
饶秘书干笑,你也熟呀。
当然。上次来还是陈星的见面会,现在轮到我结婚了,这才几年就换了天地。人生际遇排列组合,妙不可言。倒是饶秘书,是我的人生常客呢。
杜润直到推开更衣室的门,也没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
好在更衣室里,谜题的两位主人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为他做解答。
祸根是在融资酒会埋下的。
那晚,Steve在洗手间随手给董沁渝整领带,却被人撞见。宝格丽的洗手间很大,那人很快就走得没了影。董沁渝凭香水判断是个女人,但具体是谁,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