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意又回到了贫民窟,曾经被阳光打下烙印的皮肤,也没有几天便白回来了。
如果说这一番大起大落给了左意什么教训,那就是——不要在刀口舔血,不要和宗主星的殖民统治作对。
“别看老大有钱的时候也风光,但脑袋别在腰杆上玩命,玩到最后是什么下场?是吧?”一个跟左意一同倒卖过物资的混混,有天和左意一道蹲在路边吃饭,忍不住和他咬耳朵。
“——从古到今,和官家作对有什么好果子吃!”混混长叹。
左意蹲在脏兮兮的街沿上,掰开了半边馍馍,往破碟子里沾了一下糊糊,茫然地把馍馍塞到嘴里。
混混压低声音:“你看aurora,早些年也是一样的地痞做派,搞些不入流的名堂,被条子追得鬼叫。现在傍对了大腿做正经生意,混得不比老大好?”
左意皱眉,斜睨混混一眼。
“……我听人说,aurora在帮宗主星的人做白手套。”那混混鬼鬼祟祟。
彼时,左意还不知道「白手套」是什么意思,只眨眨眼。混混见他不答话,于是敷衍过去:“不过也只是听说啦!不管怎么样,人家现在洗心革面,打开门做正经生意,就比很多人强。”
那是左意员工
《阔少他人面前宽衣解带只为打造美人出浴大戏》
爱神号的结案卷宗里陈述,杀害雅南的真凶九方图,是越北星地下城的无业游民。
九方图家道中落,早年家里还混得好时,也上过几天正经医学院。他辍学后发挥专业特长,成天在地下城钻营止疼片和管制药品,像广寒宫那只白兔;又因九方图名字里带了个「图」字,所以雅号玉兔。
玉兔个头瘦高,长相还算不错——至少在卷宗里与受害人照片排在一块儿时,不会让人产生「雅南到底在图他什么」的疑问。他被叫做「玉兔」,大约也是沾了点好皮囊的光。林本格记得雅南死时仅披一袭浴衣,身上近乎光裸,只在手腕上绑了一条红绳,令人印象深刻。雅南在红绳上穿了一小块玉,贴身戴着,玉上雕的正是一只白兔。
玉兔尸体在废矿井里被发现时,手腕上好像也有一根红绳子。按照卷宗的说法,玉兔和雅南腕头的红绳是一对,暗喻着两人之间的关系。
卷宗上说玉兔辍学后,没有正经工作过一天,只靠赌钱和倒卖药品度日,囊中羞涩是常态,所以才一直缠着雅南不放,把收入不错的小男友当摇钱树。
——玉兔是没有固定工作的。林本格皱眉。
雅南死后,玉兔身上背了人命和一屁股烂债,这会儿正畏罪四处窜逃,不知在地下城哪个角落里躲着,更绝对不会和aurora这种高级场所扯上关系。
“就是这个字迹——「客人」两个字的后面有个波浪号,后缀涂有一颗爱心;连涂鸦角度都一模一样。被捕后,我在脑子里回忆了无数次那张欢迎卡片,我不会记错。”
提英资取出自己刚从贵宾休息室拿走的卡片,递到林本格手里:“再加上兔子毛巾的叠法,和我闻到的古龙水味道——我可以确认,跨年夜那天把巧克力放到我房间的那个人,就是这里的员工。”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林本格默默凝视那张欢迎卡片,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
“那人的古龙水味还残留在贵宾休息室里,说明他今天当值,就在附近不远。”提英资言之凿凿,“我不敢说他就是真凶,但如果我们能把这个人找出来,至少距离查明真相又近了一步。”
林本格抿唇,指腹边缘用力摩挲着卡片,惊疑不定。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间酒店。如果不是我本人亲自来到这里,是发现不了这种蛛丝马迹的。”提英资释然起来。他点开自己的手机,快速搜索了几下,将一个检索页面推送到林本格面前。
林本格瞳孔震了一下。
“我刚刚在公共网络上查了一下这家aurora——新年前夕,联邦星空发展部率团考察越北星,就下榻在这家酒店。这只是网络上可供公开查询的消息,而sa局从警方内部知道的情报,只会更多。”提英资神色严肃,“洛尚,今天出发前,你不愿意告诉我来这里的原因,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aurora和星空发展部、和爱神号的案子,一定有某种联系。”
“我出去,四处查看一下。”林本格思考良久,终于作出决定。执行涉案人安全项目以来第一次,林少校少见地摸了摸身上的配枪。
林本格本来以为这次的任务中,这把配枪应该毫无用处,但联邦星空发展部在游轮案背后不怀好意地若隐若现,却使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林本格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事情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爱神号游轮案,明明只是一起简单的谋财害命案件。
卷宗出错了吗?林本格头一次产生怀疑。
明明占据着上帝视角,从陈年档案中抠出来的尘封历史,也会出错吗?少校忍不住想。
“你就待在房间里,不要乱走动。”林本格穿好外套,沉声指示提英资。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提英资叫住林本格,“很多有用的线索,只有我看了才知道——像刚刚的毛巾卷、迎宾卡片,还有房间里的古龙水味道。这些东西就算摆在你鼻子底下,光凭你一个人追查,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唔。林本格突然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