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涯知道,姜鹤这家伙身手绝伦,可惜是个呆的。
自己此举深意,够他琢磨一会儿了。
将苏婶子一干人等暂时带下去安顿后,公堂上顿时显得空荡起来。
“这一时半会儿的,小福煤矿的人也来不了。”乐无涯道,“今天不是还有一个不怕死的,当着本县的面抢劫财物的吗?提上来。”
剩下的两个衙役听令而去,很快将死狗似的葛二子夹在正中间提了上来。
葛二子不像是伤了腿,倒像是被抽了脊梁骨,烂泥似的往地上一瘫,吭哧吭哧地装死。
见此人这般堂而皇之地耍无赖,师爷默默瞟了乐无涯一眼。
太爷看上去不急着问话,只袖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在地上辗转。
师爷又瞟了一眼孙县丞。
他一字不发,半阖眼皮,仿佛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见二人没有管的意思,师爷低下头,开始专心地揪毛笔上的细毛。
……今夜怕要忙到很晚了。
葛二子当堂撒了半天泼,却没听到一声呵斥,心里越来越是没底,也不便睁开眼睛,便哼唧得越来越虚弱,眼看着腔子里的那口气就要断了。
很快,他听到乐无涯啪地丢了什么东西下来:“打他十棍,让他清醒清醒。”
葛二子:“……”
他猛地捯了一大口气,睁开眼睛,重获生机。
“醒啦?”乐无涯托腮看他,“可我签都扔了。你藐视公堂这般久,我不打你一顿,也不妥吧?”
乐无涯悠闲地一摆手:“打。”
把姜鹤调走,乐无涯整个人都自在了不少。
衙役知道葛二子接下来还要受审,手上特意收了力道,不过一顿提神醒脑的棍棒盖下来,也把葛二子痛了个鬼哭狼嚎。
十棒打完,乐无涯道:“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你白日抢盗,被本县当场抓获,是什么罪过来着?哦,杖一百,徒三年。你在我这里还欠九十杖,够把你细细打作臊子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哄笑。
葛二子爬在地上,一开口就是油腔滑调的抗辩:“太爷,我也没抢别人啊,抢的是吉祥坊!”
乐无涯好奇:“哦?吉祥坊又如何?”
葛二子脖子很细,脑袋不堪重负似的,总朝一侧歪着,活像是牙签上挑了个大馒头。
他振振有词道:“大虞律法有规定,不许赌博。赌博的钱,那都是来路不正的,都算赃物,我还是未遂,要减罪一等的!”
乐无涯笑了起来,双臂压在案上:“你还挺懂律法的。我来问你,知法犯法,罪加几等呢?”
他笑,葛二子也跟着赔笑,摇头晃脑的,看了便叫人心里生厌:“罪加一等嘛。可这实在怨不得小人啊。太爷别见怪,小人就是个贱骨头,手头有点钱就拿来赌了,太爷去吉祥坊的时候,我刚下一注,寻思着这把肯定能赢,就押得大了些,没想到衙门突然闹着要抓人。小人又没长前后眼,还以为吉祥坊掌柜的要掀桌赖钱呢。小的来钱不易,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白白给人收走了,就想着把自己的银子拿回来,能收回一点儿是一点儿。没想到揣着银两冲出门去,就碰上了太爷。小的实在不知啊,要是知道是官府来查抄,借小的一百个胆儿,小的也不敢冲撞太爷啊,被射了一箭,是我活该,但说小的白日盗抢,实是天大的冤枉——”
葛二子巧舌如簧,避重就轻,好一番唱念做打,情到深处,甚至流出了眼泪。
他嘴巴一张,就把事件从“白日盗抢”变成了“拿自己的钱跑路”。
对自己这番说辞,葛二子甚觉满意。
那时赌坊里乱作一团,傻子才不想趁机捞上一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