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跟在和亲王身边数年,即便是和亲王被卸职时也未曾见过王爷那副可怖的模样,狰狞恐怖,好像是要、要疯了一般……小厮抖得厉害,侍卫长单膝蹲下,沾了些鲜血放到鼻尖一闻,点了点道:“圣上,确实是鹿血。”黑红的鲜血被雨水打落成了鲜艳的红色,顾元白闻到了一股子腥气,他皱皱眉,望着小厮的眼中满是审视和探究,“和亲王呢?”小厮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顾元白面上渐渐冷了,他抬头看着廊外的风雨,缓声道:“和亲王如此挂念朕,朕也忧心和亲王的身体。张绪,你同他去看看和亲王如今怎样了,不可轻慢。”张侍卫沉声道:“是!”侍卫长立即将小厮提了起来,带着众多侍卫前去和亲王的住处,可到了住处一看,这才知道和亲王竟然冒着瓢泼大雨,独自一个人跑回和亲王府了。顾元白听到这个消息后,哪怕再沉得住脸色,也不由感到无语。大雨之下也要冒雨回家,和亲王是还没断奶吗?但人没事,顾元白也懒得多问。他回到房间,刚刚泡过热水的身体尚且还残留着暖意,田福生问道:“圣上,还沐浴吗?”“不了,”顾元白呼出一口气,“朕觉得身子已经轻了许多,还出了些薄汗。”房内堆着许多火盆,窗口留着一道缝隙通风,整个屋子里如同春日骄阳一般的暖和,驱寒的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双管齐下,玻璃做的人也该流汗了。顾元白自觉比玻璃做的人还要强些。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们已经满头大汗,顾元白瞧见他们如此狼狈,不禁失笑:“你们待在这朕看着都嫌热,都出去凉快凉快。”肌肉虬结的侍卫们一个个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侍卫长欲言又止,“圣上,臣等能受得住热。”“那也不必守在这,”顾元白道,“朕来了薛府,薛府中的人自然要前来拜见朕。张绪,你派人通报薛将军一声,就说朕身体已好,让他们过来吧。”张绪听命而去。顾元白站起身伸开了手,田福生上前为他换了衣服。之前那一身常服已经渗透了寒气,但薛府之中并没有顾元白的常服。薛将军让人送来的衣服软绵顺滑,金丝云纹绣于其上,料子倒是好,但也不知是给谁的新衣,现在拿来让顾元白穿上了。田福生心疼地道:“圣上尚且坚持一会,宫中已经派人送来一应物具了。”为圣上束发的宫女也不由红了眼眶,他们的圣上何时穿过别人的衣裳?这一身衣服上了圣上的身,足足大了一圈,圣上在衣服里面更显纤长瘦弱了。顾元白好笑,笑骂道:“行了,快点。”薛老夫人一身诰命夫人的服饰,庄重地带着儿媳给顾元白行礼,“圣上万安,臣妇拜见圣上。”薛将军带着儿子紧跟其后,顾元白坐在主位,温和地道:“起吧。”薛老夫人激动地双手微颤,一板一眼地遵守了礼仪起身,顾元白让他们坐下,亲切问道:“老夫人如今身体可好?”“臣妇身体好着呢,”薛老夫人笑呵呵地回道,“圣上治下风调雨顺,臣妇的吃穿用度都是很好。”“那就好,”顾元白欣慰地点了点头,“老夫人身子康健,薛卿也就安心了。”端坐在下首的薛远闻言抬头,就看小皇帝正笑着同祖母说着话。薛远第一眼就瞧到了他身上的衣服,眉头忽的一挑。穿在薛远身上正合适的衣服,落在小皇上的身上就处处都大了起来。薛远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想,皇上如此瘦弱,身子也不康健,还能留下子嗣吗?这个想法一出,薛远就咧开嘴笑了,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病弱的皇帝如果不能上女人,不能留下子嗣,那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倒霉。天下拱手让给别人,后宫里也没有妃位,小皇帝甚至连政治婚姻都无法做到,孑然一身,只有这幅拖后腿的身体。自小在军中混到大的薛远上过大大小小十数次的战场,知道要让兵马臣服,就得不怕死的带头冲在前面。将强兵强,将弱兵弱,薛远在京城里疯,在战场上更疯,他奋勇杀敌的时候,血液里都在叫着兴奋。他享受战场,享受鲜血,他才是能征服兵马的那个人,而征服了兵马,就可以图谋更大的东西。顾元白放下白玉筷子,往下一看,正对上薛远野心勃勃的视线。薛远面色不变,恭敬地站起了身,遮去獠牙和泛着绿光的眼,给圣上敬了一杯酒水。顾元白眼中清明,他定定看了薛远半晌,忽而抿唇,意味深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