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找到了这些。”抱着几个红薯和土豆的碧瑶脸上还挂着失去亲人的委屈。
这个孩子一开口,就让人心生怜惜,有着跟年龄不相仿的心智,天还没亮就去弄吃的了,辛彦之叹了口气,眉头一拧,眼睛被一丝犹豫所淹没。一路来京,路上见过无数人,现在想起,他们大多都是带着良善。夫子言:人之初、性本善,辛彦之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草木皆兵了?他抬头看着太阳,太阳像一颗金球,射出无数道银针一般的线,射进辛彦之的眼睛里,照得他看不清任何东西。低头时,他依旧还是之前的那个辛彦之。
“我们不同路,在这里分开吧。”辛彦之没有犹豫,他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决定。他们并不是一类人,就算她对他们没有坏心眼,也不能留,他们自己都举步维艰,更没有能力去施救。
“不可以。”铃儿急红了脸,大着嗓门喊了一句,看向辛彦之的眼睛有怒气。只是一瞬间,她的目光败了下来,眼前不是狮岗城,有辛彦之在身边,能暂时安生立命,她还没有勇气说出分道扬镳的话。
碧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碧瑶的命是小姐和公子救的,便是小姐和公子的了,碧瑶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小姐和公子的救命之恩,求求公子不要赶我走。”她说完对着辛彦之磕头。
“快起来说话。”辛彦之也膝盖一弯,蹲在地上,面对老人和孩子,他始终心意不坚,心底始终是柔软的。这个孩子承受着跟她年龄不相当的东西,一个人在兵荒马乱的年头谋生计,辛彦之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碧瑶,你,你快起来啊!”铃儿走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碧瑶。“你跟着我,我有吃的你就有一口,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铃儿抱着她,仿佛她认识这个人很多年了,她抱着的正是那个突然不见的碧瑶,直到现在她还没有懂,碧瑶到底是死了,还是不见了。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铃儿觉得她就是她曾经在狮岗城失去的那个碧瑶。怜惜、内疚和报恩的心交织着,她恨不能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甚至她的命都给她,这是那个替她挡刀的碧瑶啊。
“铃儿,你我都没有能力护她周全,这里不是狮岗城,在这里我们已经举步维艰,你最起码要先保障了自己的性命,才会有能力救别人。”辛彦之讲起大道理来,一身的书生气,铃儿第一次知道,这个经常呆头呆脑的人也能口若悬河。
“我看着她的亲人都被杀了,她就一个人了,而且,她还是一个孩子,我就算是死,也要跟她死在一起。”铃儿说这话时,有种破釜沉舟的气概,让辛彦之不得不屈服。
“唉,那暂时就先带上她吧。”辛彦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谢谢公子。”碧瑶声音不大,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她没有底气,抬头看到辛彦之时,她眼角一弯有了笑意,一脸稚气。
辛彦之重新打量着她,看上去,年龄不过十一、二岁模样,个头比他矮了两个脑袋,这一看,辛彦之也心软了,他见不得一个孩子在刀口下舔生活,辛彦之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把想问的问题压下去了。他让她和铃儿走在自己后面,一起往城里走去。
被禁卫军翻腾了一晚上的北冕城,还没有到中午已经热闹起来,来到镇上时,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人越来越多,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集市。看到折子戏,铃儿和碧瑶都停住了,这正是昨晚让她们俩差点儿连命都丢了的戏曲。碧瑶抓住铃儿胳膊的手都在抖。
“这恩公恩公的,唱的到底是谁?”铃儿问道,她想知道为什么一出戏就能杀十个人。听着被灭满门的戏曲,碧瑶泪眼盈盈。
“是邓府,这北冕城的人都知道,文武全才、正人君子、德高望重正是邓图大人,姑娘是外地来的吧?”老妇人耐心地解答着,一脸和蔼却把铃儿问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那不就是邓荣家吗?”铃儿自言自语道。
“正是,这戏曲里唱的是邓府五年前被抄家流放。”
“流放?为何被流放?”
“是逆谋。”老妇人凑到铃儿眼前,小声地说。
铃儿顿时明白了为何戏班子的人会一夜之间被杀掉,这折子戏对她也没有吸引力了,反而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碧瑶,难道你叔父不知吗?”
“叔父说,送艺的送的是艺,没那么多讲究,能吃饱就行。”碧瑶小声说着。
铃儿哑然了,这便是穷苦的百姓,有时候,穷苦大众的生活态度很难让人理解,只是为了能吃上饭的愚昧和盲目竟连命都搭进去了。
“天可犹怜呀……”
哀鸣的声音荡气回肠,听得人心都揪到了一心,又想到昨晚碧瑶的叔父和婶婶被杀,她更没有心情听下去,铃儿拉着碧瑶转身离开。
喜欢风起北冕()风起北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