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朝堂上的这一刻,时间慢的仿佛被静止了。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而煎熬的,朝堂上静得能听到外面偶尔吹起的风起。铃儿听着自己的呼吸声,总觉得喘气声震耳欲聋。
“见了太史大人不要多说话,不明白的问题就直接回答:是,父亲。礼节性地说,女儿明白了。”就在昨日,邓汉炎在告诉她辛夫人忌日时,还这样提醒过她,仿佛已经知道了今日会发生的事一样。
“岂能瞒得过去,我直接告诉他,我不是辛洛,大王会杀了我吗?”对自己人,铃儿实不相瞒。
“就算大王不杀你,北冕国的官员都会要了你的命。”邓汉炎必须要让铃儿明白,行差踏错一步,都会有数不清的人跟着她一起掉脑袋。
铃儿越想,心中越慌,她的牙齿都在打颤,身子却像灌了铝一般,动弹不得,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假的辛洛,还硬要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是真的。更要命的是,还要在辛洛的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就是辛洛,这简直天方夜谭。冷静下来的铃儿觉得自己是在刀尖上舔血。
邓汉炎咬了咬牙,似乎又到了决定邓家生死的那一刻。上一次是五年前的伊莲毁婚,这一次又是因一个女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邓汉炎只恨没有让她在镜云阁时见见自己的父亲辛勖。
来之前,辛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坐在辛府的正屋,他满腔自责,惭愧心更重了。这是为了挽救辛氏一门命脉送走的孩子,当年送走她,他虽不舍,还是毅然同意了星宿的提议。收到星宿的口信,他既喜又怯。喜的是,她健康的活着,忧的是这丢失的四年的时光。一个时辰后,辛府收到了君王复利的传诏,正襟危坐在正屋里的辛勖早已经准备好,接到诏书后就跟着内史进宫了。此次进宫让他的心格外沉重,他是来亲证自己女儿身世的。
武仙宫大殿内进来了三个穿着锦衣的男子,铃儿看了看眼前的三个男子,都上了年纪,衣着打扮也都差不多。“怎么回事,为何进来三个人?”铃儿在心里嘀咕着,大王也在疑我的身份。
“参见大王。”三个人一起向君王复利行君臣之礼。
“众爱卿平身。”君王复利坐陷在龙床里的身体稍微挪动了一下。“师氏说,此女并非太史之女……”
“父,父亲。”没等君王复利说完,铃儿慢慢爬向左边的男子。
辛勖的心颤抖了一下。“下臣惶恐,正是玄女洛洛,养了十六年的女儿,就是化成灰,下臣也一样能识出。”
方才替铃儿捏了一把汗的邓汉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至少这一刻,她是安全的。邓汉炎现在还觉得眼前发黑,是什么让铃儿识出了辛勖。
铃儿多挤了两滴眼泪出来。“母亲忌日是庚子年,五月二十九日,少时我经常在后院的槐树下跟姐姐一起玩耍,那棵槐树,我与姐姐两个拉着手才能抱住过来,若真像师氏大人所言,小女身份有假,小女又怎么会知道这些?”铃儿将昨日从邓汉炎那里听来的也一并带到了朝堂之上。
“大王,是小女没错。”辛勖说着,抬手轻拭了脸颊上的泪。
“大王,小女差一点点死在师氏手中,在光天化日之下,先是羞辱,羞辱不成,竟下毒手取小女性命,若不是得邓将军所救,小女怕早已成为师氏的刀下鬼。”铃儿及时止住身份有疑这个话题,将事情重新拉回到惩戒吕继才这件事上。铃儿对惩罚吕明仕不抱有什么奢望,只要能压倒吕继才就烧高香了,毕竟,吕明仕是三公之一的太师。
“吕继才你可知错?”君王复利还在打官腔,对吕家,他想网开一面,不仅仅因为吕倩和缘弘的关系,还有吕家是贵族,是少说他能用得顺手的贵族。他清醒的意识到,北冕国从他父王成王手中接过来时,已经靠向了贵族,他在驱散了怀姓九宗之后,并不想再驱散贵族这块垫脚石。同样是王权统治的工具,贵族比寒族和怀姓九宗更好用。
“下臣知罪。”吕继才有认错的话,没有认错的态度。这句不诚心的歉意让邓汉炎紧张了一下,这句话的威力可大可小,放在君王复利面前,可扭转整个局面。邓汉炎担心吕继才的虚情假意会让自己日后吃亏。
“大王,下臣斗胆,左师师氏吕继才三番五次对王妃娘娘意行不轨,既无尊上又目无王法,北冕国以法治立国,执法严明,大王立法,太师动摇于上,百姓必会效仿动摇于下,宗室动摇于外,北冕国何以安?依律,必须革职查办。”年逾古稀的星宿没有多余的废话,他从法理入手,让吕明仕没有漏洞可钻,星宿此时有一点儿私心,往小了说是为北冕国的嫡王子,往大了说是为江山社稷稳定,缘遥想顺利继位,必须除掉吕明仕,吕明仕虽然权势不及三年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是三公之一的太师,不是缘遥能控制的人。这一劫,星宿算到了。不过他算的是辛洛的劫,并非吕家,如今也算阴差阳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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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复利只觉得星宿刻薄,却也寻不出网开一面的借口,他脸色愈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