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胎过千年后的某日,玉清自外面巡视归来,就见红戈在门口焦急的探头张望,便上前笑道:“红戈,不在里面陪着月儿,在这门口等谁呢?”
红戈两眼泛红,似是要哭出来了,拉着玉清直叫:“真王!快去劝劝圣子罢,她今日不知怎么突然一个人哭起来,都哭了一整天了,问她也不说原由,刚刚又跑去拿了一坛子碧浆酒要喝,她现下有着身孕,酒是断断喝不得的!大家都在劝着,您快去看看她吧!”
玉清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奔到内殿里去看,只见内殿里乱成一团,一众妖侍围着千月,又不敢靠近,嘴里直叫:“丞相!您别这样!身子要紧啊——”
千月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挥着赶人:“走开!走开!不要你们管!”显见已经喝下不少了……
玉清叹了一声,上前道:“你们都下去!”
妖侍们一见主人回来了,也就都撤了,本来他们也不敢拿千月怎么样,更没人敢抢他手里的酒坛,现在正主儿来了,他们自然乐得丢下这大麻烦。
玉清上前,一把抱住千月,伸手夺了她手里的酒坛,皱眉道:“怎么了?这么折腾自己做什么?伤着孩子可怎么办?”见千月瞪着自己不说话,红着眼眉头轻颤,只怕她忍着什么痛楚,吓得大叫:“月儿!你怎么了?可是肚子痛?”说着伸手抚着她隆起的肚子,轻轻揉按。
千月忽然按住他的手,止了他的动作,眼中泪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淌,却是笑着的:“我……我这是在做什么呢?原以为,我欠你的,还你便好……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接受这一切,却原来都是空……”
玉清听得茫然,问道:“月儿,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千月凄楚的笑:“是……你不明白,所以你是最最幸福的一个……”停了一下,她突然瞪着眼看着玉清道:“玉清,要是紫微和你的孩子还活着,紫微一直都还爱着你,等着你……你会不会跟他走?”
玉清怔了怔,摇头:“若是那孩子还活着……紫微定会好好将他抚养长大……我爱的人是你,而且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已马上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更何况,那孩子……”说着眼圈也红了,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论是由谁所生,都是他的血亲,也是他最大的遗憾。
千月看着他:“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孩子的代替么?你最心疼的终究是那个被你亲手毁掉的孩子,对不对?”
玉清连忙摇头:“不是的!那孩子是我的遗憾没错,可是,我最心疼的始终还是你和我们的孩子呀!月儿,是什么让你突然这么胡思乱想起来的呢?我们的孩子是我最期待,最心疼的,如果说还有什么,那应该是我会将无法给那个孩子的所有疼爱也一并给我们的孩子一起享受!你明白么?”
千月怔怔的听着,良久流着泪喃喃道:“可是……我不想要他了……我不想要了……”
“不行!”玉清猛的大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色的对待千月,忽然又觉得自己过份,想到千月还有着身孕受不得惊吓,连忙又放软了声音求他:“月儿!这孩子是我盼了千万年才得来的,你……你就算不爱我,这也是你自己的骨肉啊!你当真忍不要么?”伸手执起他的手,一起放在那隆起的肚皮上,柔声劝慰:“你看,我都能感觉到孩子在里面动,你比我自然更能体会是不是?你忍心么?”
千月有些懵懂的倚在他怀里,感受着腹中微小的胎动,不错,孩子不是他一个人的,还有自己的……他不忍……
终于在玉清又劝又吻的安抚下,千月平静了下来,这场风波之后,千月似乎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玉清则为防万一,将家中的酒全数送给了下属,并嘱咐妖侍们,万万不可惹丞相生气……这事便算过去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这事传了出去,玉清真王惧内的风声便就此传开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千月也越来越沉静,每日除了政事就是睡觉,看得玉清有些心疼,而红戈暗地里跟玉清说,这是因为天狐要在孕期尽可能的让孩子发育完全,不仅如此,天狐的预知能力也会渐渐消失,这能力会被孩子吸收,天狐就是这么一代代传承的……说完之后红戈湿润了眼对玉清说:“真王若是真心疼爱我们圣子,请在这段日子里千万好生爱惜她,否则往后怕就没机会了……”
玉清没有深思这话里的意思,只是很认真的回答他说:“我待千月必定是全心全意,绝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
红戈叹气,还想说什么却是终究什么也没说。
算起来三千年也不过是弹指间便过去了,千月要分娩的日子将近,她向魔帝递了辞呈,这让魔帝有些意外,直道:“你回去生完孩子,好生休养些日子再回来续职便是,何必递什么辞呈?”
千月笑了笑,神色间竟有些疲惫,缓缓道:“我已没有预知之力了,占着这位子本就不妥,此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了,往后,我的孩子会继承我回到魔都,到时候若是你觉得还用得着他,让他做丞相也可以。”
魔帝一愣,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刚要再说什么,千月止住他的话:“东华……”这一句,令魔帝呆了,多少年,千月从来不曾叫过他名字,这一声叫得他忽然有种想要落泪般的冲动。
“我很累了,让我歇息吧……”她轻轻的说。
沉默良久,魔帝没有再说话,取了玉印,在辞呈上盖了下去。
接过辞呈,千月有些艰难的朝她辅佐了近半生的君主深深叩了一个头,转身离去,从此离开了魔国的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