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越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之后便失了兴趣,低声道:“吵吵什么,觉得那小娘子偷了东西就拖去见官好啦!”
沈渊却压住了他的话头,提高了声音道:“若说是从树林过去偷的东西,那怎么不见痕迹呢?”
他这么一说,旁人便将注意力转了过来,就是那顾家娘子也看向他,横眉冷眼的道:“这位相公是什么意思?”
沈渊道:“这位娘子的意思是郑家娘子是什么时候偷了你的绣样呢?”
顾家娘子愣了一下,看了郑家娘子一眼道:“晚上睡前看还在的,肯定是昨天夜里从林子那边过来偷的!”
郑家娘子哭道:“我昨夜分明早早就睡了,哪里会去偷你的什么绣样!”
沈渊道:“你也说了前几日这里下过雨,昨日才放晴;林子里树叶堆积干得慢,上面一层干了,下面应该还是潮的,若是在上面走动,少不得将上面的干叶掀起露出下面的湿叶,你们看这林子里树叶却都是干的,说明近期并无人从上面走过,那就是说至少偷你绣样的人不是从树林过去的,若不是从树林过去的,那郑家娘子的嫌疑就与旁人无异,不如顾家娘子再好生想想?”
这话一说,旁的人都围着篱笆看那树林去了,果然一片干叶上并无人走动的痕迹。
这时就听一旁有人道:“坊主来了!”
就见一名中年妇人过来向沈渊施礼道:“多谢公子明断,小妇人罗氏乃是这鸾灵乡坊的坊主,顾氏与郑氏都是我坊内的绣娘,绣技出众,平日比较之心甚重,此番因为贵人娘娘的绣品闹出这事来,我原是应该亲自调停的。”
沈渊见这妇人气度不凡,连忙也还礼道:“哪里,在下只是看到些旁枝末节,略加猜测。”
这时,那顾家娘子狠狠地叫道:“若不是她,那会是谁?我的绣样到底哪里去了?”
罗氏看向沈渊微微一笑道:“不知这位公子又能猜出些什么来呢?”
沈渊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绣样不是成品,寻常人偷去毫无用处,只能是内贼,但顾家娘子也说了旁人若要进她们的独院响动她必然能听到,如此笃定,说明她一开始就是坚信一定是郑家娘子做了这事,为何会如此呢?怕是因为,原本就是想给郑家娘子这个罪名,想来坊主不会继续雇佣一个手脚不干净的绣娘。”
罗氏看着顾家娘子道:“确实。”
“所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绣样失窃,只是顾家娘子想将郑家娘子赶出鸾灵绣坊的理由罢了。”沈渊说出这定论。
5
坐在鸾灵绣坊的货车上,莫仲越才回过味来:“啊!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算计好的?”
沈渊笑而不语,莫仲越道:“那顾氏拉着郑氏只管吵闹,却不报官,其实并不想把事闹大,罗氏知道他们本来有纷争,经此一事,顾氏对郑氏心中有愧,往后相处便会收敛,坊内也就安稳了;他们坊内与京里有生意往来,必然有货车入京,你故意出头给郑氏解围,其实是做个人情给罗氏,目的就是向她借车?”
沈渊听他总结完,笑着叹了口气:“不然,我就真的赶不上会试了。”
莫仲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这书生,倒也蛮有些心计的嘛……”
沈渊道:“我更希望将这些心计用在将来为国为民的大计上。”
“你这人官瘾可真大。”莫仲越忽然笑道。
“不是官瘾大不大,是不做大官,这些心计就没有用处,我不想只做一方父母官,那固然是安定一方,但我更希望以我之能安天下百姓,官小了不行啊。”沈渊平静的说。
“书呆子你也太自负了吧。”莫仲越道。
沈渊笑笑,没有接话。
马车疾驰,他倚在货箱旁跟着晃,看着来路渐渐远去,离京城近了,他的才学,他的抱负,他的骄傲将成就一个怎样的未来,他无比期待。
6.
货车进了京城,沈渊在城门口下了车,谢过了车夫,站在若大的都城大道中央,熙熙攘攘的行人,繁华的街市,一时间有点恍惚,京城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啊!
忽然身子开始走动起来,沈渊一愣道:“去哪?”
莫仲越道:“佣兵王府。”
莫仲越对自己家自然是熟门熟路,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朱漆玄门的府前,他停了下来,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忽然转身走开。
一双眼两人用,沈渊自然已经看到那府上悬着的“天下佣兵王府”几个大字的匾额,现在莫仲越到了家门口却不进去,令他很奇怪,连忙问:“怎么?为何不进去?”
莫仲越笑了笑,很是轻松:“没事,我就来看一眼,家里没悬黑纱,说明没丧事,我还活着,那就不打紧了,现下你的会试要紧,你先考试,待考完了,我再回去也没关系。”
沈渊这才想起,按风俗若是家中有丧事要悬黑七七四十九天,而莫府虽然府门紧闭,但门前没有悬挂代表丧事的黑纱,看来莫仲越确实还没有生命危险,而自己也确实需要尽快去考场记名,毕竟明天就要开考了!
想到这儿,沈渊说了声:“多谢。”便由着莫仲越迈着他的腿直奔考场。
四年一度的会试是同苍朝向庶族平民开放的官方考试,分文科与武科两场,此时武科已经开试,文科也即将开考。
考生们来自全国各地,凭各州县郡乡的分科考场的通考印入住升天殿,这是朝廷为考生们准备的专门住宿点。到了升天殿,沈渊交了通考印算是报考会试,有专门的持事宦官告诉他,第二天寅时入考场,卯时开考,又分了他一个居室的号牌,让他自行休息,沈渊道了谢,找到自己的居室休整一番,安心休息备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