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开口轻声道:“他怕是已经走远,再不会回来了,此后便只有朕陪着你了。”停了一下,又带着些撒娇似的怨怼道,“你到底还是最心疼他,说什么怕他难过,叫朕帮你写那劳什子的手札,你看他过了二十年,连你的笔迹都认不出来……你可知道,朕也是会难过的呐,你就忍心叫朕替你瞒着他。”
又是片刻静默,皇帝再度自言自语:“这不公平!你跟他过了十三年,跟我却连个零头都没过上,我比不上他么?比不上么?明明是我先遇着你的!英瑜啊——”言毕,老泪纵横。
人生数十年,转眼便到了终点。
宁静的小村庄,教书的老先生在病榻上已躺了数日,外面传来敲锣打鼓声,他想起什么来问在床边服侍的“孙子”:“小畅,今日是朝焕帝的寿诞罢?”
李畅轻声回答:“萧哥哥,是隔壁林大哥娶亲呢!现在是择英帝四年,朝焕帝崩了四年了……”
“哦……”他轻轻地应了一声,是啊,朝焕帝四年前驾崩,太子红择英即位,天下已经不是那个人的天下了……那英瑜呢?英瑜还被他关在那里么?他怎么样了?
“小李哥,我娘让我给萧先生送这些鸡蛋来,他好些了么?”虎头虎脑的孩子提着一筐鸡蛋探进头来,额头上纹着只黑色的虎纹。
李畅上前接过蛋来,苦笑道:“谢谢你娘亲,跟她说今后别送了,先生身子不好,吃不下这么多。”
孩子有些担心的看着榻上的老人:“先生,您早些好起来罢,我还等着听您的课呢。”
他努力笑笑,目光落在孩子额头上的纹身,有些刺眼。如今额上刺纹已然不再是羞辱的象征,自从朝焕帝令太子烙上狴犴纹之后,纹额饰就成了百姓眼中象征吉祥的表示,男孩子出生后会纹上虎、豹之类的猛兽以示强壮的祝福……没有人还记得它最初的含义。
闭上眼,他觉得自己只是打了个盹,然而身子一轻,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办公室,大桌后坐着的男人有些面熟,再看自己竟是一副年青的样子……
男人打量他忽然失笑:“甄灿,醒醒!恭喜你任务圆满完成!”
甄灿?不是萧兆诚么?他有些恍惚,突然记忆的闸门被冲开,往事一桩桩一幕幕的展开,原来他不是萧兆诚,他叫甄灿,是个鬼差……他的任务是帮助朝焕帝坐上王位并辅佐其治世……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胡绉……原来一切只是在演戏,只是演戏罢了……只是戏!
“怎么了?”胡绉有些担心的看着他,“我看你一点也没有开心的样子啊!喂!上头说了,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特准你挑个良辰吉日投胎,当然按约定,投到哪家也由你自己决定……”他说道。
甄灿看着他,半晌:“这一辈子的经历,是算我的还是他的?”
胡绉一愣:“什么你的他的?他是谁?”
“萧兆诚,到底是我演了他一辈子,还是我根本就是他?”他迷茫的问道。
胡绉正色,认真的打量他半天后,缓缓答道:“你不要忘记你只是个演员,扮演着萧兆诚这个角色,那一生只是一出戏,戏里的人爱的,恨的都不是你!”
原来他们爱的,恨的都不是我啊……他茫然的想着。
“唉!我说你想那么多做什么?这样,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转生部拿个资料,一会儿带你去投胎。”胡绉风风火火的消失了。
他依旧茫然,这么说,穆英瑜爱的也不是我?可是他面前的人明明是我呀!是我没错啊!他反复这样想着,无法解脱……
胡绉消失的时间不长,只一会儿又回来,抓住他满脸急切:“兄弟,我知道这事有点棘手,可实在是太急了!你就当帮哥们儿一次!快!有个魂无论如何你得帮我去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