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下山,没日没夜整整走了一日,小狐狸早就累了。刚入夜,她就在床底下铺了被褥,也没管还坐在那儿修炼的玉揭裘,说着“睡啦”便倒下,甚至轻轻打起了鼾。然而,她一会儿都没睡,足足眯了两个时辰,期间只翻过一次身,肩膀都快麻了,这才偷偷掀开眼皮。该死的玉揭裘,不让她睡床,居然自己也不睡。他维持着坐姿,靠在墙边,剑也没卸下。小狐狸先探出一条狐狸尾巴,轻轻掠过他肩膀。没有反应。很好,睡着了。如云雾般散去,再急遽聚拢到他跟前,小狐狸无声无息便靠近,要把妖丹取回来。她以江兮缈的面孔凑上去,有点犹豫,又转为狐狸脸,将尖尖的口鼻向前凑。玉揭裘长得实在没话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玷污冰清玉洁的负担。不过片刻的犹豫,就酿成了机会的流失。玉揭裘睁开眼时,小狐狸正傻愣在他跟前。“怎么了?”他问。“呃……那个,”小狐狸说,“我想如厕。”“去啊。”玉揭裘反而有些困惑,不知是不是刚睡着了的缘故,他的反应有点迟钝,“怕黑吗?”小狐狸懵懂地点头,眼下是有什么坡下什么驴的场合。但她没想到他会起身。小狐狸大跌眼镜:“你要陪我去吗?”“你不是怕?”他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小狐狸逃也似的出去了。隔天天亮,他们先去向让他们上船的秦老太爷道谢。事发突然,玉揭裘没有知会旅伴日程的习惯,小狐狸甚至没来得及问他她是什么设定。料想他也过惯了不拘小节的日子,以至于进门时坦然自若,当着大家的面叫她:“狐狸,到我这里来。”竟然有人起这种名字。估计在场人心里都在嘀咕。众人考究的目光中,小狐狸只能尴尬地走到他身边,镇定地向秦老太爷福身。“玉小道长,这位胡姑娘是?”秦老太爷问。为了接应轮到自己的话茬,小狐狸抬头一笑。只听一道突兀的响声,竟是屋内另一人不小心摔了茶碗盖。那人正痴痴望着小狐狸,一副惊为天人的样子。毋庸置疑,小狐狸变成的江兮缈是个美人。“大少爷!”一个婢子惊呼出声,原来是秦大少爷盖子掉了不说,茶碗倾斜,里头的茶汤也飞流直下。煮沸的汁水砸落脚背,隔着靴子也够烫的。茶具摔了出去,秦大少爷一跃而起。玉揭裘霍然上前,把小狐狸塞到背后。她个子不够高,埋下头去,整个人便消失在山一样的肩膀后边。小狐狸有点好奇,抬起下巴。可挡在身前的人也抬手,从前边拍拍她脑袋,迫使她缩下去。像是怕小狐狸再钻出来,玉揭裘背手按住她的腰。他道:“茶热,秦大少爷当心。”“说得不错,”秦大少爷气喘吁吁,忍着疼痛回答,“让小道长和……胡姑娘见笑了。”“像什么样子,快去敷一敷。”秦老太爷当即说。这样闹了一场,玉揭裘也主动告辞。回去的路上,小狐狸吹着刚刚秦老太爷送的手绢。蚕丝制成,薄如蝉翼,情如鹅毛,随手抛到空中,便能用力吹起来。她无忧无虑,倒是身后的玉揭裘苦笑:“听闻那秦大少爷纳了十几房妾,略平头正脸的都放不了手。”“说明你的心上人美呀。”小狐狸根本不当回事。麻烦找上门,她以为他会有点头疼,或许之后干脆叫她变回狐狸,没想到玉揭裘根本不在乎。之后要其他事务,他也照常去了,还叮嘱她不许乱跑。用了午饭,船上的主人家还有女眷,正是秦老太爷的孙女和儿媳,母女俩热情好客,听闻有客人,便来叫小狐狸去玩。小狐狸跃跃欲试,回头看玉揭裘。他头也不抬,抱着一本不知道哪来的书苦读:“别把狐狸尾巴露出来。”小狐狸反驳:“我才没那么笨!”她对镜子照了两圈,江兮缈很美,是国色天香、落落大方那一挂的。原来玉揭裘喜欢这种,真是小孩口味。心里笑了两声,小狐狸任由下人领路,去了女眷那边。前夜来带话的嬷嬷端庄地坐在上座,即便是小狐狸也吃了一惊。原来她不是仆役,而是秦老太爷的儿媳,正儿八经的秦夫人。堂堂一家主母,竟然那么憔悴,手也布满操劳多年的痕迹。听说秦老太爷的独生子早死了,看来这家的寡妇儿媳不好做。与自家母亲不同,秦小姐心直口快,见她来了,当即拉她坐下,笑着说:“听大哥说姑娘美,我还不信!这下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