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总是不假思索应答的声音却没响起。小狐狸僵直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蛛丝紧紧缠绕,动弹不得。收缩后的瞳孔微微震颤,她好像被人攥住了魂魄。玉揭裘低下头,与她对上视线问:“怎么了?”被强行打断思绪,小狐狸这才回过神,骤然挤出笑意道:“啊,嗯!好啊!”江兮缈说:“那就劳烦姑娘跟着那位大哥去一趟了。验明了真身,往后也好行事。”小狐狸连连点头:“江娘娘说得是!”“往后唤我兮缈便好。”江兮缈笑了。有人走来耳语了几句,江兮缈若有所思,而那负责的官差也告诉他们:“这狐狸精跟那作乱的狐妖确实没关系。”“既然如此,事情便算了了吧。”玉揭裘说,“师姐……”官差陆陆续续退出去,带上了门。江兮缈微微舒了口气,好像有些纠结:“小玉,你……若是愿意,我想请你帮个忙。”玉揭裘当即上前,原先自如的神情消失了,转而被担忧取代。他凑近了,似乎是不愿她无措:“师姐但说无妨。”“宫中发生的灾祸,实则不止是妖,还有麻烦事。我独自一人,势单力薄,我怕……”江兮缈侧过脸,又无助地垂下眼睛。明艳照人、正道曙光般的女子。温和从容、沉迷于她的男子。她像是在倾诉,而他则如同海岸上捡拾贝壳的旅人,将她的每一个字视若珍宝,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打断这良辰美景的是桌椅被撞到的响声。小狐狸不慎没站稳,因而踢到了凳脚,还把装饰用的雕花木刻弄断了。她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去。完了,不会要她赔吧?小狐狸难为情地傻笑起来:“对……对不起,我好笨啊。”仿佛因这动静才想起自己还有旅伴,玉揭裘这才抽身走来,替她检查怎么装回去,嘴里还叮嘱:“下次别碰了。”她则用力地点头:“哦!”结局是玉揭裘为她弄坏的桌椅向守城门的官差赔偿了银钱。小狐狸捉住玉揭裘衣角,用力拉了拉,说:“我们还是别留下了吧?”他流露出不解。小狐狸犹豫半天,最后挤出重复过千百次的说辞:“你……你不是答应了我吗?咱们一起回师门,你把妖丹给我,我再回家的。”玉揭裘蓦然记起什么,立刻告知说:“我去让师姐帮忙。等把妖丹还了你,你便能走了。”“诶等等!”小狐狸有点着急,“那你还去宫里吗?”“师姐都这样说了,我怎能独善其身。”说着,他笑了一声,“你不会是在害怕吧?”小狐狸最恨玉揭裘在这种事上莫名其妙的敏锐。她抬高声音,用看似理直气壮的话来掩饰更深处的心虚:“怕又怎么了?那妖怪那么吓人!就你不怕死是吧!疯子!”他却加深笑意。庭院里的太阳暖洋洋,好文雅国度里,家家户户都出来晒书。小狐狸恶狠狠地说:“笑什么笑!”玉揭裘用含笑的眼睛去望她:“我笑你不单怕自己死,还怕我死。”她有怒气要发,却被轻轻拍了拍脑袋。玉揭裘脸上的笑影已坠到漆黑的影子里去,他说:“不用怕。”小狐狸不知道他言下之意是什么。是不用怕他死。还是因为他会保护她,所以不用怕她死。料想也不会是第二个。他最想护住、会倾尽全力去棒的帮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江兮缈。就算她站在再高的高山之巅,只要她招招手,他就一定会不顾艰险登上山去。玉揭裘刚走,突然间,一股力量抓住了她的手。瑞生把她的手拿起来,确认上面干干净净。他说:“你两只爪子并没有按过油墨的痕迹。小狐狸,去验痕迹时,你动了什么手脚吧?”小狐狸甩开他的手,故意朝被按过的地方吹气:“疼死啦!”“但我相信你没干那些妖祟的事。因为我们朝夕相处,你不可能到大都犯了案再回来。”瑞生说。小狐狸有些逆反:“小木偶。活在世上,可别太相信自以为的真相才好。”瑞生还是那副不会生气的样子:“多谢教诲,我记住了。”马车里铺满绣有皇家家纹的布帛,面对面的座位中间,还布置了底下能烧炭的小桌。只有三个人,小狐狸与瑞生并排落座。路途漫长,天气暖和,大家都打瞌睡。他们轮流睡觉,留一个人放哨。这是之前过夜定下的规矩。驶入宫门时,小狐狸感觉到极其强烈的痛苦。鼻腔里涌入血腥气,手也麻痹得失去感知。一时之间,仿佛长出鼓起的脓包,人类的脸上浮现出狐狸的模样,却又被她强行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