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答:“我知道了。”小狐狸躲在门外,偷偷窥视他进去。几个宫女识趣地离开。玉揭裘说:“师姐,可否请你帮个忙?”他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从头到尾,江兮缈只默默听着。身为妖丹的主人,小狐狸是有些诧异的。与此同时,她也能想见,作为吞食妖丹的那一个,玉揭裘大概也很意外。江兮缈竟然如此在意这件事。她好像感到不可理喻,发生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因而令她陷入迷惘。江兮缈问:“为何……小玉,你为何要吞她的妖丹?未经吸收,你用不了她的妖力,还要花自己的血肉去喂她,这是何必呢?”突如其来遭受这样的追究,玉揭裘也茫然,他蹙眉,或许并不喜欢被诘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往往人做一些事,本就没那么多利害算计,一时兴起、心血来潮便做了,不过没考虑后果罢了。江兮缈沉思片刻,也明白事情已成定局,与其追究,不如解决。她索性运功,准备逼出妖丹。……夜里睡不着,小狐狸索性出去散心,未料瑞生也在外边。他是傀儡,本就不会困的。两人靠在门外,仰头看月亮。小狐狸问:“瑞生,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呀?”瑞生看着她,平静地回答说:“我已问过他们。弥弥公主正跟随皇后殿下在佛堂苦修,为陛下祈福。我想,大约等她回来,然后再做定夺。”“你……可有过后悔喜欢她的时候么?”无缘无故,小狐狸有点紧张,好像怕听见什么不如愿的答案。瑞生一言不发。提问的人都快忘记自己提过问,他却我行我素地开了口。瑞生说:“我是傀儡,傀儡师如何操纵我,我便只能照着做。可是,唯独心不一样。我喜不喜欢她,也不是我能操纵的事。”他用毫无感情的口吻说着对感情的见解。小狐狸望着他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真的人。而不是傀儡,不是木头做的物件。瑞生回过头,与她对上目光,出乎意料,竟然僵硬地移动了嘴唇。那笑容一点也不像笑,可她知道,他已经尽力了。瑞生说:“感情并非是能仰仗努力的事,或许,只有三生有幸与无能为力两种结果。但至少,喜欢人是不会死的。即便她不喜欢我,我也不会死。只不过是心痛而已……那为何不索性喜欢下去呢?”小狐狸的身体慢慢下滑,抱住瘦弱的膝盖。她望着虚无缥缈的前方,问:“就这么无望么?”“不,不是的。”瑞生也看向同样的方向,天渐渐要亮了,“迟早有一日,喜欢也会淡去的。”太阳总会升起来的。陛下仍处于休眠之中。太医把过脉,一切正常,只是始终醒不来。江兮缈道:“陛下并非中术,更像钻研感应时受了阻碍,力不足,故被困在梦境当中。要想唤醒陛下,必须进到梦中,借梦中人的身份助他圆梦,方能一道脱身。”小狐狸对涂纱的事自责,本来就想将功补过,于是自告奋勇。瑞生是傀儡,没有生气,就算不附身梦中人,也不会被梦主觉察,所以很适合参与。谢弄峤也提出要去。于是,众人布阵,梦的光影是从身下逐渐蔓延上来的。进入谢弄漪的梦中,小狐狸有过那么一点不安。她还只远远看过这位国君一眼。他看着有些病弱,仿佛用沙子堆出来的,风一吹就会散。他会做什么样的梦呢?小狐狸降到了某一个女子的身上。周遭一片漆黑,是一处地下的铁牢。她身上没有枷锁,反而衣着精致,胃里也暖呼呼的,应当才用过膳。身后远远跟着随从,确保她的安全。她是来探监的么?小狐狸用这女子的身体往前走。渐渐地,视野变得清晰了,她看到一名男子。他被吊起臂膀,头向下垂,身上伤痕累累。而她伸出手去。小狐狸是自己动起来的。由此可见,这是梦中这女子原本就有的举动。她托住他的下颌,单手将他的脸捧起来。小狐狸吻了上去。她并没有什么自己在做此事的实感,这只是梦中女子会做的事。吻结束时,口中也沾染了血腥味。然而下一步,仿佛否定适才温存的那个自己,她一耳光抽了出去,狠狠打中了男子。五年前,斑窦境的国君谢弄漪有过一位妻子,史称姬冉皇后,后来遭到废黜。而在此之前,她曾有一桩极其骇人听闻的丑闻。那便是祸乱后宫,在地下囚禁了谢弄漪的亲信臣子丁迦晟。附着在丁迦晟身上的玉揭裘撇过脸,再回过头,不由得压低声音,略微沙哑地说:“既是梦中,不必下手这么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