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阁亭台。花草树木。这园子好如仙境。退一步,美不胜收的世外桃源便消失了,进一步,它们又重新出现。中间仿佛有层镜面般的门。小狐狸伸出手,那里便泛起涟漪。荆麒印在叫她的名字,她一头扎进去,连忙问荆麒印:“这是以前就有的吗?稗巴难道一直在这藏着行宫?这到底是谁修的?你们稗巴有这么厉害的人?”面对她连环投掷而来的提问,荆麒印得意极了,眉飞色舞道:“那时候,第一大国可不是崖添,而是我们稗巴。年轻时,先王喜爱游山玩水,稗巴的旧宫不大,在外修筑的行宫却不少。域内藏有六座行宫,其中五座都被洗劫一空,这一处是最简陋的,不过始终隐蔽,因而得以存留。”小狐狸暗暗抱怨,那个死老头,有这么漂亮的园子,以前居然不带她来玩。荆麒印没有实权,对福禄寿和天尊使役干的脏活一无所知。小狐狸可以不提防他,但绝对要防着别人。她担心自己没死的事暴露,左顾右盼,却没看到人:“他们呢?”“‘新日’计划开始前要先宣讲,”荆麒印说,“恐怕都聚到前亭去了。”小狐狸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直奔主题,拉住荆麒印说:“荆麒印,你是认真想娶我的吧?”冷不丁听她这么问,荆麒印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那、那当然了!”他还有点犹豫。小狐狸微微眯起眼,却又马上恢复笑容,甜丝丝地追问:“那你喜欢我哪里呀?我先说,我喜欢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而且待我很好!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生好多好多小狐狸崽子,每天陪我们玩!”她怕其他人回来,因此想着尽早拐走他。操之过急,便一下把“狐狸”说漏了嘴。好在荆麒印根本没发觉。侍女们是喜欢他,但都恨不得把他当神明供起来,哪会说这种大逆不道的好听话。荆麒印没见识过这么直白热情的,一下脸就红了。“我……我喜欢你漂亮!”他“我”了半天,第一句蹦出来的是这个。小狐狸想,嗯嗯嗯,我知道了。江兮缈是挺漂亮。“……还有温柔!”那是装的。小狐狸继续笑嘻嘻。“总之,我也想跟你好一辈子。”荆麒印认真地说。小狐狸望着他,心里感觉舒服多了。这才对嘛。像她这样冰雪聪明、才貌无双的小狐狸,稍微费些功夫,哪个男的能不被迷得神魂颠倒呢?他突然闭上了眼睛。小狐狸还在美滋滋地自我陶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短短一晚上,有两个男人面朝她闭上过眼。前一个,她不知道他想干嘛,反正,肯定没有那种意思,但后一个嘛——为什么人会亲嘴巴呢?他们狐狸从不觉得接吻有什么。人总是给一些事无端赋予意义,这便是所谓的文化。畜生成精,妖想要做人。或许正是因为人会做这些无意义的事。越是追求一些没意义的意义,就越像人。小狐狸也闭上眼,轻轻地凑拢过去。有关玉揭裘的记忆像闪电,猛地从心中跃起。小狐狸难以置信地停住,略微甩了甩头,疑惑于为什么想起这些。而且,适才冉冉升起的画面,居然是玉揭裘主动亲近她的情形。那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小狐狸揉了揉脑袋。荆麒印已经重新睁开眼,他伸手扶住她的肩,仿佛下定决心似的,缓慢地靠近。小狐狸也静静地等待着。她被一只手盖住了脸。小狐狸被捂得无法呼吸,硬是咬了那只手一口才解脱。荆麒印的嘴巴落空,百思不得其解地抬头,就看到玉揭裘笑意延绵的面容。玉揭裘盖住手掌上的牙印,笑着开口:“你是谁?”他们是第二次见面,头一回就是前一天。被打断了和小狐狸的卿卿我我,荆麒印气不打一处来:“你谁啊你?这里的障眼法可是寿大人亲自加固的。你怎么……”玉揭裘旁若无人地往前走。他穿过娇艳欲滴的芍药,途经方桃譬李的珊瑚,石桥下是滚滚的溪水,远处的亭台别具一格。有灰雀在啼叫。小狐狸想,往常他会为美景驻足吗?“你是谁?”玉揭裘头也不回,再度提问。“不是说过了吗?”荆麒印不耐烦了,“朕是先王的世子,稗巴的王!”玉揭裘转过身来,如疾风般靠近了荆麒印,他在观察他。小狐狸不明所以,也不由得望向他。“那我是谁?”玉揭裘吐出的疑问很奇怪。她没听明白,荆麒印也没懂。玉揭裘却已转过身,轻轻拍打着石狮的头,又掠过挂满露水的芍药,好像随意嬉戏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