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揭裘回过头,脸上没有笑容,在她面前,却显而易见很放松。为什么似乎心很痛呢?她纳闷,但无论如何都记不起现实的事,于是只大大咧咧地想,之后再说吧。她快快地朝他奔去。然而,等她到了岩石上,一切又都消失不见。徒留她孤身一人,仰起头去。瀑布飞流直下,抽刀断水般的无能为力感扑面而来。真是个噩梦。她想。蛊虫又发作,小狐狸痛不欲生,夜半惊醒。她扛了大半夜,稍微缓和时已天亮。小狐狸正蜷在旧书斋的书桌底下。身下是雕花的隔板,头都抬不起来,狭窄的地盘给人以充沛的安全感。她爬行出来。小狐狸爬出屋子,踩过草地,去池塘边喝水。池水清澈见底,足以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和青苔。她一靠近,鲤鱼便摆动着尾鳍离去。她伏下头喝水。水面突然荡起涟漪。小狐狸吃了一惊,抬起头,不由得把水喷了他一脸。小狐狸第一感觉就是自己一蹶不振的这两天喂了狗:“你没死啊!”大黄狗身上沾满了泥渍,还粘了些树叶什么的。他用力擤了一下鼻子,动用全身疯狂抖毛甩水,激动地说:“我费这么大劲进来,你为什么会以为我死了啊?!”小狐狸生怕被看到,左顾右盼,引着他往灌木丛钻,一路跑到塔楼背面。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虽说这里会有鼎湖弟子来往,但正因有人,才能随时警惕。小狐狸转着圈去看他屁股后面:“你遇上玉揭裘了吗?尾巴怎么还在?”“尾巴当然在了!”表哥说得好像自己贞洁还在一样,“进这宗门卡得可真够严的。我怎么着都混不进来,想扮作受了伤的樵夫,结果直接被认出来了。”他只会变一张脸,不认出来才奇怪。“然后呢?他为难你了吗?”小狐狸继续核实他身上有没有缺斤少两。“有什么然后?他不就跟以前一样吗?”大黄狗没跟小狐狸去稗巴的村子,自然也不知道玉揭裘的真面目,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原点,虽说不认为他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绝不会往法外狂徒一类的角色去想,“他说山上修士太多,叫我滚蛋。”“可……我看到你的尾巴了……”表哥跟个傻子似的:“啊!对啊!二舅教了我个新术法!”这条大黄狗猛地转了个圈,突然间,尾巴就掉在了地上,他一条狗跑远了:“这叫‘断尾求生’!用尾巴迷惑人!”只有狐狸那种毛茸茸的尾巴才有用吧。小狐狸实在无话可说。她说:“你怎么跟到这来了?也不怕……”表哥又来那套老生常谈:“表妹,我就是担心你啊!这回,我是干脆用狗身上山的,果然没被发现。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脱身吧!”他催着小狐狸就要走。小狐狸说:“我东西还没收拾呢!”说了又急匆匆掉头回旧书斋去,把被她弄得乱糟糟的地方弄回原样。整理过程中,小狐狸又在想,这是最适合走的时候么?说实话,出去不算难,之前她还跟着那群女弟子下山玩了呢。难的是逃离过程中不被抓住。表哥那个马大哈,这一路来肯定是留了痕迹的。就他那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遇到树能按捺住本能不冲上去尿一下根本不可能。要不是亲戚照料,早被抓去炖花江狗肉火锅了。对此,表哥的回应是边用后腿挠痒边说:“不至于吧。我看他们鼎湖宗不像会吃狗肉的。”“……”小狐狸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心中陡然生出一个念头,“我会逃走的。”“啊?”“表哥,你先渡河回崖添,去接三姨奶奶,玉揭裘知道那儿。你们去七哥哥家。他打的洞多,正适合避避风头。”表哥有点着急:“那你呢?”“我会想个办法溜出去。”小狐狸沉下目光,坚决地说道,“诈死也好,再用一次身外化身也罢。我一定要逃走。”表哥有些迟疑。倘若小狐狸身处迷宫当中,那他或许自始至终都行走在迷宫上方。这一路上,表妹始终都想着逃走么?他并不觉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斑窦境的皇宫,她曾下过一次决心。而如今,已经是第二次。她或许受了什么伤吧。大黄狗说:“嗯,我相信你能办到的。表妹,我们等着你。”小狐狸也笑着点头:“那便七哥哥家见吧。”事情说定,她先跑出去,确认没人,才叫他跟上。两个人原路返回,在旧书斋的池塘边解散。表哥蹚着水过去了,又临时急匆匆掉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