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心情就更不好了。究竟要怎么才能逃出去呢?李符安蹲下身,凑到了小狐狸背旁边:“诶,诶,你听爹说。要么你跟爹一块儿逃吧?”“什么?”小狐狸从洞里探出头。“我听闻,他们要放徒弟下山。那日门禁是开的,咱俩干脆一块逃吧?”李符安这小老头,乐呵呵的挤眉弄眼道。“爹爹你上个山都喘,还跑呢。”小狐狸撇撇嘴。不过,能和爹爹一起逃亡的话,想想还是挺有意思的。她又还是偷偷笑了。李符安也低下头喘息道:“是啊,爹爹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这么多年,爹对不住你们娘俩。”猝不及防又提到这个,小狐狸的心静静沉了下去。阿娘生前从未埋怨过父亲,只是时常叨念,命不由人,终究是他们太卑贱,太容易被捉弄。小狐狸说:“……往后我会给爹爹尽孝的。”李符安却只笑着说:“爹爹老了。”小狐狸是逐渐理解其中含义的。她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也被疑惑填满:“这是什么意思?”熬过了这么久的分别,再见的时间却所剩无几。李符安已命不久矣。“爹不怕,你娘在那头等着呢。”李符安喘息着说,“我只是怕她责怪。闺女,爹爹对不住你。”小狐狸握住了父亲的手,将那只手贴到脸颊上。明明还是温暖的,怎么就要离开了呢?小狐狸又想起阿娘死去的那一日。她没做好准备。生死从未让她做好过迎接身边人离去的准备。不过,小狐狸马上便想到了主意:“爹爹,我这还有一颗没来得及吸收的妖丹。里头足足有四尾妖力呢。你拿走的话,便不会死了。”李符安诧异得看过来,仿佛惊于她的异想天开。这是小狐狸的最关键的底牌,她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等到真需要拼命,不得不铤而走险的时候,她才打算拿出来洗手。不论多么可靠的保险,在父亲的命面前不值一提。李符安似乎想推辞,但小狐狸的态度异常坚定:“不过爹爹,你先收起来,别急着吸收。一来吸收急了,会被这些修士发觉。二来这妖力,不少是杀人得来的。即便是我,消业障净化也要费些功夫,爹爹是凡胎——”小狐狸越说越笃定,越说越雀跃。爹爹能活下去了。李符安犹豫着接了过去,捧在手心打量。涂纱的妖丹色泽浑浊,散布着妖气。当初小狐狸作为补救,勉勉强强吸收了一尾。里面的力量仍是饱满的。苍老的喘息声还在继续,呼吸在空气中变为白雾,李符安咽了一口唾沫。“逐出弟子那日的确是个机会,我先去翻翻旧书斋的符。爹爹,我们先逃到山下去……”小狐狸站在洞穴边,认真思索着更为详尽的对策——她完全没有留意到。在身后,李符安抡起铁锹,对准她的头砸了下去。小狐狸不省人事,直接跌入自己刨的土坑。夜色中树影憧憧。李符安匆匆跑下山去,脚步轻健,已然不再有上山时的年迈体衰。他边跑边觉心中畅快,只可惜今夜不见星月,因而只能独享这寂寞的狂喜。他健步如飞,还有几里便到山脚,这点路途,于如今的他而言易如反掌。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李符安几乎以为自己看错。恍惚中,他看到有人,可树木遮蔽,转眼便不见。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保险起见,李符安还是退了几步。心如鼓擂,出乎意料,深更半夜,居然真的有人在林间。此时此刻的李符安只觉自己法力无边,再者已被盯上,那便没有逃的道理。他索性向前走,踏入密林,踩着枯枝败叶走近。然而,走入其中,一切又好像只是错觉。夜色凄清,那里根本没有人。他转身要走,却被从身后拧住脖颈,用力按到了地上。剑毫不犹豫地落下,若非李符安猛地翻滚,那恐怕早已戳穿他的脑干。他脸颊带伤,将对方推开跳出去。追上来的并非小狐狸,而是有些出乎意料的人。是习惯于术法的修道人士,却也是靠兵器维系过营生的亚种羽林孤儿,玉揭裘压低身体,谨慎的姿势便足以体现其不择手段的剑法。“原来是小玉师父……”李符安笑了,但他身上森森闪烁着黑紫色的妖气——他自然没有听小狐狸的劝告,不一口气吸收。对他这种尝过甜头,经验却不充沛的人来说,只要是力量,都是一样的。他四肢着地,姿势看起来有点像很久以前,曾对玉揭裘透露阿娘告诉过她两件事的小狐狸不过,与那不同,李符安是人不是狐,不会有真的尾巴,取而代之则是紫色妖气浮起几簇的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