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扑了上来:“绛琪!哥哥好想你啊!”后头又奔出来一个拿着擀面杖的老汉,瞧见他们三兄妹,手中的擀面杖“砰”的一声砸了下去。老汉哭喊着抱住费绛琪:“爹好想你啊!”四个人哭成一团,最后到场的是费绛琪的母亲,费夫人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瓷瓷瓶,双目瞪大,口中嗫嚅:“绛琪……”就在沈策准备及时接住那瓷瓶,以防摔碎时,费夫人却干脆利落从瓷瓶里抽出了一根鸡毛掸子,直往他们几个脑袋上捣:“搁这儿唱戏呢!绛琪回来了!还愣着干嘛?孩子一路肯定累坏了,你们快去搬椅子倒水啊!”一家人其乐融融忙成一团。费绛琪也破涕为笑。但费绛琪却没急着和家人叙旧:“这……这是我同门,我要先陪他回去一趟。”“哦哦!”哥哥在收拾碗筷,“那你记得回来吃饭啊!”这种时候,高高兴兴和家里人在一块才对,然而,费绛琪却没忘记沈策也在紧张。沈策说:“你就留下呗。”费绛琪望着他,乐呵呵地摇头道:“我记得你和你娘相依为命。咱们去把你娘接来,一起吃饭。”沈策家家徒四壁,进去时,他一度有些抗拒。并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太久没回家,连记忆都开始模糊。屋子里没有人,只有整洁的床铺与桌椅表露出生活的痕迹。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费绛琪与人问好的声音。沈策回过头,随即见到了母亲。母子二人都潸然泪下。费绛琪和沈策的老家过去在此地,是座还算热闹的小城。但为了躲避战乱,整个村子举家迁徙,才来到如今这里。大家种柑橘,时不时由村子里的男人们拿去外面卖,再换来东西生活。他们不约而同做出了留下住一阵的决定。毕竟好不容易回了家,家人们都想念自己,他们也不想走。在师门,沈策和费绛琪学的都是斩妖除魔、法术心经,而在家乡,他们要干的则是种植采摘、做饭烧火。沈策和费绛琪从没这样自在过。过去的年岁,他们能仗剑直行,学呼风唤雨,将大道铭记于心。而这段日子,他们却只需去采花、捉泥鳅,在山野里打滚,和爹娘兄弟姐妹一起吃热腾腾的饭菜。夜里,母亲执意要借灯火给沈策修补衣服,缝了一层又一层。沈策睡着醒来,却发现母亲在偷偷擦眼泪。“娘,怎么了?”沈策焦急地说,“可是哪里不舒服?”母亲摇摇头,笑着对他说:“没什么。”沈策孩子气,但他并没有傻到不懂人心的地步。他知道,游子身上衣。母亲知道他迟早会走,自然会不舍。到白天,沈策和费绛琪一起跟着大伙到林子里去摘果子。金黄色的柑橘又圆又灿烂,沾染了阳光的色泽。他们俩心照不宣,谁也不提回师门的事,只高高兴兴采摘柑橘。只听不远处一声呜呼,原来是费绛琪的姐夫栽坑里了。他们都笑。费绛琪的姐夫是斑窦来的,自称家父是崖添人,跟着流亡才去了外地。但大家都常拿这话笑话他,理由无他,都说斑窦人爱读书,偏他起了个土掉渣的名字,叫赵富贵。“哦!”赵富贵打了个招呼,到他们这边找了片阴凉地,坐下歇息会儿。沈策最爱边干活边偷吃,掰了个柑橘,先递给费绛琪,把她拉下水,然后也分了点给赵富贵尝尝鲜。赵富贵却摆手道:“我就算了,左右吃不出好坏。还是你们吃吧。”这些时日,他们都过得很开心。赵富贵笑着打量他们俩,窃笑着问:“这么看着,你俩倒是挺像小两口的。”“才、才不是!”费绛琪一激动,一下没站稳,从梯子上摔下来。沈策刚好站在下面,连忙伸手去接。男孩子和女孩子摔成一团。赵富贵又笑了,却又不由得低声道:“前几次怎么没见过你们……”费绛琪和沈策还在又笑又叫,没听清他的话。等到起身,费绛琪才拍着身上的尘土问:“姐夫,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嗯?”赵富贵傻笑起来,“没啊。就是在想,先前好像听你姐说过,你俩是从山上那个很厉害的什么什么宗下来的吧。前些日子那事儿闹得好像有点大,也不晓得你们会不会被波及——”崖添不是普壶,外加只有丰收的季节才要频频去跑商,如今大部分时候都待在村子里,消息并不灵通。仿佛从美梦中被硬生生拽了出去。他们该回到原本的生活去了。即便这里有他们的家人,有幸福快乐,有他们向往的时光,然而,他们还是不得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