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的修行何其困难。天杀不断,还要被人围追堵截。倘若人世之中能有妖的都城,那么妖物的格局恐怕也会大大改变。虽说不知是福还是劫,但也未尝不可一试。小狐狸问他道:“你为何偏偏来找我?”“那便是另一则宫中秘闻了。”祁和君挠了挠后脑勺,淡淡地抬起眼,“寻常女子,办成此事得要多么胆识过人,才貌双全。可是……倾国倾城,于你而言,并非难事吧?”又是笑声。空荡荡的树林间,只听得到她笑声回荡。狗妖明里暗里领会意思,趴倒在地,随即便撒开四条腿跑走。他们听到她说:“……易如反掌。”小狐狸游刃有余地一跃而下。她只着一袭黑衣,长发披落,琥珀色的妖目在昏暗的树荫下是褐色,那颜色叫人想起干燥的血迹。右脸上的小痣如停滞的虫蚁,使得巧笑嫣然的面孔愈发难以捉摸。涂绒绒伸手,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悄然掠过祁和君鼻尖。不过,却也没人能分神在这一刻叱责她“藐视君上”。只因她的的确确足够美,美到能令众生屏气凝神。“不过,你得兑现承诺。”她说,“多少发个血誓吧。”“……我开始有些相信你真能成事了。”祁和君后知后觉地笑了,已回头差使文官去取刀子。发过血誓后,祁和君将那把曲刃青铜短剑交给了小狐狸。“这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由神赐下的青铜剑。”祁和君说,“我终究疑心荆渊是魔,寻常刀剑恐怕伤不了魔物,但这把青铜剑不一样。届时嫁衣由我们这边缝制,我会将它藏在嫁衣中,瞒天过海。”小狐狸背过身,长舒一口气,回头道:“所以,和亲的本该是谁?”“还未定下来,他那边只给了品级,显而易见是要羞辱我们。”祁和君很识时务地说,“你就以这副皮相去吧。我想,成事几率恐怕会大不少。”“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哥哥了。”小狐狸回头,迤逦地贴近,推开他的肩膀。她是以祁和君之妹的身份出嫁的。祁和君也确实有妹妹。说实在话,小狐狸觉得祁和君的妹妹们有股傻劲。祁和君并非蠢人,恐怕把妹妹保护得太好才会如此。她不是当面感受到的。而是从她们的侍女那。祁和君有三个妹妹,各自说要为这场暗杀出力,便各自遣了一个侍女给小狐狸。头一个叫碧索,刚来便跟女流氓似的警告小狐狸:“我奉劝你少动歪念,不是装王姬便真能做王姬的。”第二个叫练羽,作为弥补好言相劝:“姑娘甭听她的。她嘴巴毒了些,实则也是一心为的崖添。”小狐狸坐在纱织成的帘帐后头,不气不恼,叫她们进去,要认个脸熟。那三个婢女想必都没什么戒备,此事保密,她们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了解真身,以为大王从哪座山里请了个女武夫来。然而,真见着长相,便都齐刷刷愣住了。小狐狸正揉着太阳穴低头翻册子,那是祁和君给编的,大致阐明了此行的嫁妆,以及稗巴的疆域。她潦草地梳了个发髻,左手握着傀儡的手指。但这些年,瑞生已有很久没与她说过话,也不知如今人在哪,过得好不好。即便慵懒散漫,也照旧漂亮得惊心动魄。小狐狸不甚在意地叫她们出去了。三位侍女分别都在恍惚中。自始至终沉默寡言的第三个侍女叫凤凤,这时候用崖添方言轻叹:“闭月羞花之貌也不过如此了……”练羽则说:“说是说那王容貌昳丽,可终究是传言,谁知道呢?我们还担心她会被稗巴那魔头迷上,看来是多虑了。”碧索说话照旧直白:“我要长她这样,上茅厕都敞着门!”去稗巴的路足足日夜不停走了半个月。沈策和费绛琪也生生在陪嫁的奴才中潜伏了半个月。在此之前,有过一番前情。却说鼎湖宗一落千丈,内里权力斗争,外头又有其他门派苦苦相逼,如今被搞得乌烟瘴气。沈策和费绛琪都惶惶不安,趁着探亲一同又回了老家。两人口上不说,实则心照不宣,都在想是不是到了该离开师门的时候。可宗门繁茂时走不算什么,垂危时作鸟兽散,实在显得不堪。外头时局动荡,老家的柑橘也卖不出去了。大家过得艰难了些,却也都还是其乐融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或者另谋生路。沈策和费绛琪坐在山头上发呆,突然间,背后有人吹了声口哨,回头一看,竟然是费绛琪的姐夫。赵富贵大剌剌躺到他们身边地草地上。